象罔得珠

“象罔”是谁？庄子寓言中的一个人物的托名，成玄英疏：象罔，“无心之谓”，陈鼓应先生更指出：“象，即形迹；罔，同‘无’，同‘忘’，‘象罔’喻无形迹（《庄子今注今释》）。这寓言载《庄子·天地篇》：

黄帝游赤水的北面，登上昆仑山放眼南望，回来时，丢掉了玄珠（喻道）。叫知（智慧的托名）去找找不到，叫离朱（聪明的托名）去找找不到，叫喫诟（言辩的托名）去找也找不到，就叫象罔去，象罔找到了那颗玄珠。黄帝说：“奇哉，象罔竟然可以找到玄珠！”

寓言是寓意于言，借故事以说哲理。庄子在这则寓言中要表达的意思是：黄帝丢掉了道，结果，派了智慧、聪明、言辩去找都无法找到，倒是无形迹的象罔找到了。道家认为，自然就是大道，文明之类（如智慧、聪明、言辩）皆系人为的浮华，离大道甚远，所以，是永远找不到的。大道无为，结果，象罔就找到了。

“象罔得珠”的意蕴倒与庄子另一则寓言《七窍生而浑沌死》很相似，后者载《庄子·应帝王篇》：

南海的帝王叫倏，北海的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浑沌。倏与忽在浑沌那儿相遇，浑沌待两人很好。倏与忽想报答浑沌，商量说：“人都有七窍来看、听、吃东西和呼吸，浑沌没有，我们给它凿个七窍吧。”每天凿一窍，七天之后，七窍凿出来了，可浑沌却死了。

这则寓言的人名也是有寄托的，浑沌是自然，是大道，倏、忽是时间，庄子说，在时间的作用下，生命演化，七窍（聪明，后成了文明）产生，然而，自然的大道遂一命呜呼。看得出来，道家思想对文明持严厉的批评态度。

小时候，看郑板桥手书的“难得糊涂”四个字不知所云，糊涂有啥好呢？精明不更好么？后来读到庄子“七窍生而混沌死”的寓言就理解了——其实，“糊涂”就是“浑沌”呀，这两个词乃一声之转。这样，“难得糊涂”就是“难得浑沌”，进而思之，就是“难得自然”、“难得大道”呢！郑板桥这幅字具有浓重的道家色彩。

“象罔得珠”、“七窍生而浑沌死”，那就“弃智”呗。故老子曰：“绝圣弃智，民利百倍”（《老子·第十九章》），“为学曰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老子·第四十八章》），庄子说的更绝，他说：“吾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庄子·养生主》）生命有限，知识无涯，以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涯的知识追求中去，危险。是呵，不是说学无止境么，读到博士后还不能穷其究竟，读它做甚！干脆，不读了。

老庄毕竟太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