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小人”

    “小人”一词的初义就是指“小孩”。小孩人小，不就是“小人”么？妇女分娩，俗称就叫“生小人”。成年人块儿大，遂成了“大人”。其实，日常生活中每有这样的语例：“这是大人们的事，你小人（或‘小孩’）来插什么嘴！”

    “小人”一词之后有两个引申义：一、地位卑微者；二、道德缺失者。古代社会，等级森严，故地位卑微者往往自称“小人”，也称“子民”，这是语义由体量小向地位低的引申。而将道德缺失者贬为“小人”，当也与“小孩”一义有关联，此盖小孩任性，不明事理，喜怒无常，容易受诱惑。须知道德乃后天养成的，《三字经》中有“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隋”的说法，可证。引申义不能与初义一刀切断。

    鉴于此，“小人”一词究竟是指初义还是指引申义，这就须视语境而定，要推敲和斟酌。如《论语·子路》中载：“樊迟请学稼 ……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迟）也！’”这里的“小人”当指地位卑微者；又《论语·颜渊》中载：“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这里的“小人”就有道德遣责色彩了；但《论语·阳货》中的“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逊），远之则怨’”，窃意，此处的“小人”似指“小孩”为宜，因为“女子”为性别，“小人”恐说年龄吧！再者“养”这一词，即或是昏君，谁也不会称自己是在“养小人”呢！孔子这句话，后儒便将其概括为“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之说。

陈四益先生的《画说》之文很精彩，每每鞭辟入里，一针见血，我甚爱读，且希望这个专栏一直办下去。但在《辨词析义》一文（载《读书》09年第10期）中批评“小人就是小孩子”说，略有瑕疵，书此短文，以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