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淳厚古人心

每见有人叹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似乎古人心要淳厚些，其实未必。

举一个古人挖苦人的例。“施肩吾与崔嘏同年，不眭。崔失一目，以珠代之，施嘲之曰：‘二十九人及第，五十七眼看花’”(见《全唐诗话》)。

举一个古人世态炎凉的例。苏秦落魄，嫂不为炊，妻不下机，父母不与言。及后，苏秦发迹，父母闻之，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四拜自跪而谢，苏秦问：“嫂何以前倨而后卑?”嫂答：“以季子之位尊多金”(见《战国策》)。

举一个古人报私仇的例。李广下职夜行遭灞陵尉扣留，关了一宿。不久，匈奴来侵，皇上“闻鼙鼓而思良将”，李广又被起用，“广即请灞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见《史记》)。

古时还有“人殉”，即主子死了，臣属陪葬，《诗·秦风·黄鸟》记载了这种制度：“交交(鸟鸣声)黄鸟，止于棘(停在棘树上)。谁从穆公(谁陪葬秦穆公)?子车奄息(子车为姓，奄息是名)。雏此奄息，百夫之特(子车奄息之勇，可匹敌百夫)。临其穴(墓坑)，惴惴其栗(战栗，发抖)。彼苍者天，歼(灭)我良人(好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假如可以赎的话，我们愿意用一百个人去顶)。”将活人活埋，不残忍么?!而且这次“人殉”，共陪葬了子车氏三良——子车奄息，子车仲行、子车钅咸虎。

未必淳厚古人心，那为什么又有“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之说?我在寻思，一则来人有“复古”情结，所谓“我们的父辈不如祖先美好，我们又劣于我们的父辈，我们的后代更加邪恶”(古罗马诗人贺拉斯《颂诗》第二首)；二则来呢，恐怕不知情，不晓得古人也有劣迹；三则来是对现实不满，于是“远交近攻”，未来人谁都未见过，虚无漂渺，只得拉来古人来充作盟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