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隐莲（八十九）

作者：郭子鹰

周自横一边吃冻饺子，一边盘算，以自己现在的工资，差不多要10个月才能补齐另外的5万块钱，完成爸妈在海南置产买房的心愿，但是老两口之所以没有选择贷款，一是银行对老人和穷人的表情，二就是希望尽快成交，哪怕向亲戚朋友借钱也好。这年头，肯借给老两口钱的朋友居然还真不少，老年人之间的同窗之谊，的确颠覆了周自横的成见。

“看来爸妈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他手里的大葱，停在卖相难看的酱碗旁边，这5万块钱，难住了他，让他有点食不甘味。刚才还在感慨直美如何能够放手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转眼间，5万块钱已经把他拉到现实的泥潭里头来，他看看黑乎乎的酱碗，把筷子一扔，有点不爽。

周自横想来想去，自己朋友里面有那么点钱又比较仗义的，好像只有雷克和直美。跟直美借钱属于国际借贷，外债实在麻烦，他怕自己还不起。雷克么，本来可以考虑，不过这小子正准备结婚，而且老婆还被他搞大了肚子，实在开不了口。突然，他想起了那个和他一起去过尼泊尔的中学同学张伟。

“他不是开银行的么？”周自横暗自傻笑。

犹豫了一会儿，他磨磨叽叽地拨通了电话。对方一听是他，精神头十足，未及寒暄就狂侃开了照相的事情，说他和太太在欧洲玩得如何开心，新相机成像如何锐利云云，又提到最近《旅程》的几个大专题如何精彩等等，直把周自横夸得个云里雾里，一时有点找不着北，所以他也就老大不客气的说出了借钱的事情。

“喂？喂？”周自横听见电话里没了声音。接着传来含混不清的噪音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大概意思是信号不好。

“自取其辱！”周自横挂了电话，很男人地摸摸下巴。沉默了。

林响泉也在为同一件事情犯难，不过她的难处不是钱，钱对她来说从来不是重要问题，她的问题是周自横的自尊心。林响泉想来想去，实在觉得周自横的倔强没有必要。

“不是你的，拼了命去抢，也不是你的，既然是你的，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呢？”她一个在外企混的人，一直不太理解周自横这点。他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要求老板加过薪水，从来没和老板提过加班费的事情，连外出开会“打的”的收据都要仔细地跟手机里的备忘录核对，再用计算器敲上两遍才交给财务，其实，那不过一个月300块钱的事。记得他说过，自己当记者那会儿，第一次收到新闻发布会主办方给的红包，还通知了社长，问能不能拿。

“他真的是迂腐得有点可爱，真不愧是两个大学教授的儿子。”她寻思周自横这会儿，一定百爪挠心地在琢磨找谁借钱合适。

“笨蛋！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逞强？只要你开口，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周自横接受所有他受之无愧的东西，他就不再是他周自横，他身边站着的，可能也不再是她林响泉。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写给周自横的那首短诗。

忙时山看我

闲来我观山

对坐默无言

相知不相欠

看来，周自横当时不仅仅是把这首诗写了下来，而且，他读懂了。

“笨蛋！笨蛋！你为什么不糊涂一点？为什么不灵活一点？为什么不拐个弯？哪怕是有那么一点点猥琐。为什么要坚持你无用的原则？为什么跳不出那些多余的框框？世上，哪有那么多原则问题？”

林响泉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同事大声说：“走！我们去见客户！”还狠狠地摔了门。她的那个同事吓得战战兢兢，觉得她一定又是对自己做的广告方案不满意。

“月经不调吧？”

她的那个同事在心里打着鼓，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跟在林响泉锐可夺命的高跟鞋后面，出了办公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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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旅行小说] 焰火·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