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隐莲（八十五）

作者：郭子鹰

雷克到了NGM，发现真的犹如进入了另一番天地，办公室堂皇时髦，新同事热情洋溢，公司配发的全套摄影器材，最新款的笔记本轻薄短小，装的居然全是正版软件。还有到美国总部培训的机会在等着他，他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斯蒂夫·麦考瑞、詹姆斯·斯坦菲尔德、朱迪·考博……

他第一时间给周自横打了电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好好玩儿吧。”周自横冷冷回了一句，像一个无力的回球，没了下文。

这几天，要他牵肠挂肚的事情很多，雷克离职、李黎离职、发行部小刘离职，编辑部的好几个编辑，也都蠢蠢欲动，只有他们的工资，停在原地不动。三个人因为没到合同期限，还都被公司罚了钱，名目是“违约金”、“培训费”，什么的，李黎出乎他意料地说：“如果是培训费，我宁可付给你周自横。”

他知道那是气头上的话，不过李黎，真的是那么想。她不想当一辈子秘书，不想当一辈子广告销售，甚至也不想当一辈子北京人，他只想一辈子看着一个她欣赏的人。这个人，他在中国找了很久，找到了，又不得不放弃。那一夜，李黎梦见她的梦想变成现实，社里派她和周自横一同出境采访，目的地好像是中东。醒来后，李黎决定，这个故事她一定会忍住不说，到死，都不说出口。

周自横的母亲高茵，心脏病发作，来势凶猛，大小便都失了禁，医院报了病危。周自横跟着救护车跑了一趟医院，救护车并没有想象中飞快，护士没有期望中忙碌。周自横明白，每天都有病人在他们面前去世，他们专业地，应对着每一个，那样的场面对医生护士来说，早没了紧张和仓惶。据说病人去世后，他们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把窗户打开，如果是在寒冷的冬天，敏感的护士会感到有一阵温暖的风，从背后扑来，直飞到窗外，消失。

周自横想到的是，自己几乎走遍了世界，可是操劳一生的父母，那个此刻全无知觉、脸色苍白的母亲，和那个此刻没有表情、强作镇定的老父亲，从她有记忆起，就从来没有去度过一个两个人的假期。

“我们去银行提5000块钱吧？”周自横和林响泉商量。“从我的帐户上。”

“5000块够么？”林响泉小心地问她。

“我想让爸妈去旅行一次。5000快够了，不过去一次海南，现在又不是旺季。如果他们需要，我们随后再寄去。”

钱放到周牧之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拒绝，周自横无比快乐。父亲看了一眼尚在恢复中的母亲。

“快好起来吧，儿子让咱们去度蜜月呢。”夸赞儿子的时候，他的用词一贯这么吝啬。

Jarno的“熊掌”，比周自横老妈的心脏，恢复得快很多，他已经没事了。两个人终于迎来了比翼双飞的时候，他们，要回家了。

送走李黎的那天，雷克又戴了那顶有芝华士威士忌的商标的棒球帽。周自横回想起，上回，他看到这顶帽子的时候，大家正在玉渊潭公园看他试飞他的遥控直升机。现在，他已经用那架灵巧的小机器和Jarno帮他搞定的设备，给NGM拍了好几个专题，拍摄的视角的确与众不同，非常出彩。

雷克，离他的梦想已经只有咫尺之遥，周卉，嫁给了她梦想中的好男人，李黎也正要飞向她梦想中的新家，只有他，还留在老地方，坚持着。

“一定要给我们打电话，你儿子出生，还有你们的婚礼，都要告诉我们啊，一定！”李黎有点依依不舍，尽管到机场送她的，只有朋友，没有家人。

“你凭什么确定一定是儿子？”林响泉旧话重提。

“女人太辛苦。”李黎说得可怜兮兮，心绪难平。

“辛苦个鬼！如果周卉生个女儿，我一人儿对付俩女人就不辛苦？”雷克已然泛起了大丈夫和老爸的狂妄。

“你很幸福！夫人是就是护士，生孩子的时候你一定很轻松。” Jarno说话还是那么直奔重点。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受不了那个场面，自己先在产房里头昏过去。”周卉自豪地说：“我已经决定了，到时候不让他陪产，让他保持艺术家的风度和平静去吧。”

“我们送他们进去，你们俩就送到这儿吧，里面人多，空气污浊，对孩儿她妈不好，给你时间来个法国式长吻吧。还不赶快开始？”周自横的话引来了周卉激烈的反应。

“讨厌！臭流氓！”

直美在一边，微笑地看着，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有。

“We could be together，everyday together（我们会在一起，每一天，在一起）……” 雷克帽子上那个大大的芝华士威士忌的商标，又让周自横想起了，那首广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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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旅行小说] 焰火·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