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隐莲（三十七）

作者：郭子鹰

父亲手术的那天早上，周自横要设法找到主刀大夫，塞给他几千块钱。这事情周自横办起来有点费劲。

周自横的妈说她要去办这事，他知道儿子犯难，性格和他爸是一个样的。不过周自横还是坚持自己去，他觉得这个早上，妈在爸身边比较好一点。

医生大大方方收了钱，下了楼梯。周自横还站在楼梯转弯的平台上，心里想，希望他是个高手，一定保住老爸的肛门，让他每天戴着个粪兜过活，比死难受。

长长的楼梯尽头是大门，出了这个门是通往手术室的路，出了手术室，却不知道是怎样一条路。周自横看着医生远去的背影，按照他的性格，本应对给出这笔钱并不在意，而对医生的坦然接受耿耿于怀，会在背后说句粗口什么的。

可是这时候，周自横怎么就觉得这医生的背影那么可爱，带着圣人的光环。

周自横突然兀自想到，自己过的生活，一直像在冰山的夹缝中惬意地驾驶着一条帆船，明知向左或者向右一点，就是冰冷、无边的冰层，挡着他的视线，让他完全看不见未来。而他，只管视而不见地唱着高亢的歌，一直向前，向远方。现在，这冰缝里的旅行，是否就到了路的尽头？他虽然看不到冰盖顶上的情形，但是他明白知道，那上面，其实是大多数人冰冷、麻木的生活，那里熙熙攘攘的，是大多数人的生活。

他是否已经准备好了爬上去，汇入黑压压的人群，消失在那里面？

不管还有多远，冰缝里驭风的航程，只要还有一寸，他也会继续下去，只要还有一寸，他也觉得应该感恩。

手术过后的一天，周自横稍感宽慰，命保住了，肛门也保住了。

“你还别说，那个医生技术不错。”周自横和林响泉、雷克还有她的“激情小护士”周卉一起坐在医院门外的石凳上，周自横并没有履行对老爸诺言，手里还是燃着香烟。

“真不敢想，我们老了怎么办哪？我还是一护士呢，我都怕。”周卉紧紧抓着雷克的手，像抓着一根稻草。

“该咋办咋办呗!还能咋办？”雷克敞开的衣领里，仍然飘出古龙水的味道，刚修饰过的发型，根根倒竖。

“关键的关键，是像哥们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一定要活得像哥们我这样帅！”他站起来，尽力摆出很男人的姿势。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 周卉白了雷克一眼，问响泉：“那你的高见呢？林大哲学家？”

“我说，我们去网球场，混合双打！出一身透汗！然后去好好吃一顿吧？”林响泉突然振奋了大家的精神。

周自横此刻，就需要这个，他好几个晚上没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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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 焰火·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