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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不完美的相机和一次不一样的旅行
(2009-07-15 15: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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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一部不完美的相机和一次不一样的旅行
文、摄影 郭子鹰
带上一部不对路的相机旅行，真好像跟一个永远不合拍的旅伴儿一起上路一样，是个噩梦。偏巧这次去缅甸，我就带了这么一部相机，而且有几分故意。
以前一直是那部佳能350D，像个老朋友、旧相识，而且是iPod里头都装着差不多的曲子的那种，一个眼神，彼此配合默契。摄影包里还装着广角、中焦和长焦三只头，不论是站在河对岸偷拍洗澡的水牛，还是脸对脸地抓拍山羊打架，都不是问题。
偏偏这次，想来想去，想要改变一下拍照的姿势，改变一下旅行的节奏。因为一直觉得自己以前拍得太快。
这里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其实，是我们活得太快，让我觉得那种生活方式，不仅仅剥夺了人们的健康，也剥夺了人们的灵魂。我们为什么旅行？不就是为了从钢铁怪兽一样的工业社会的齿轮上跳脱出来，自己支配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哪怕只是短短几天？那几天是属于我的，我的！老板来电，老子不接！相信你可能也这么对自己说过。
带上相机去旅行，你想要拍下的，实际也是自己生命之钟的滴滴答答——那些分分秒秒，我的心，曾经自由过。
所以，渐渐明白了远远地拉进镜头的，很多没有故事的瞬间，因为没有用心去看过的风景，真的是报表一样空洞地看着我的，遗憾的眼睛。更遗憾，我是在走过了半个地球之后才明白，已然空留荒芜一片。
于是我冒险，决定只带一个小小的，装着28mm定焦镜头的相机上路，因为我要和这个世界，认真聊一聊。
如果28毫米不能留下的，索性让它错过。给旅行留下遗憾，用文字去填补，给读者留下些飞白，让想象蠢动吧。
到缅甸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后悔了，这部适马DP-1，在低光环境下的表现的确差强人意，面对夜色里闪烁着微光的大金塔，它的视线模糊一片，只有ISO50的感光度拍出来的片子，稍微令人满意。但是这样一来，多数片子还是因为轻微的手振显得迷离而诡异。没办法，只好坐下来，装上事先准备的“八爪鱼（小型三脚架）”，而且每一张都要用自拍模式。这一坐，镜头下的世界，为之改变！
庙里的缅甸人，一如大溪地的高更，菩提树下的佛陀，就是这么慢性子地坐下来，享受他们没有一丝牵挂般的宁静。这一坐，我感到自己真的不再是个行色匆匆的游人，不再是个亟不可待消失在路之尽头的过客。相机就那么静静地呆在那儿，发出自拍计时器轻灵的滴滴声，它不再是在抓拍，而是在放任自己与路过镜头前的人们，邂逅，拍下什么，听凭天意安排。不能控制的拍摄，如同不假思索的旅行，那么自然。
原来，姜太公是这么爱上钓鱼的。
在伊洛瓦底江的渡船上，在乌坪桥的落日里，我也不止一次地因为没有长焦可用而恨得牙根痒痒，但是，时间从不为凡人的愤怒而动容，不可能就是不可能，这世界上就是有不得不听任它流走的美好瞬间。原来，只有在不能拍下的时候，我才真正学会了去用力地看、去呼吸、去聆听、去感觉。太太看着抓狂过后的我，说：
“脑海里的照片，最美。”
留些时间，给那些人，那些你本来只会拍上一张照片，连“你好”和“再见”也不会说的路人，留下一个微笑，也一定会留下一个故事，他们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老朋友卡帕，我想有空的时候去看看你的墓，因为你说的“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走得不够近。”
我的老朋友350D，我想它一定在嘲笑我，“DP-1小朋友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它做不到的，我也做得到，你干嘛这么刻意？干嘛这么自虐？何苦呢？”
是哦，但是不这样，我不会像今天这样觉得你的好，不会像今天这样懂得，坐下来，看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有时候，我甚至有点儿觉得，“摄影旅行”是不够完整的旅行，躲在镜头后面的观看，是那么地不够投入。一旦你拍完了照片，心底里会有种暗示冒出来，好像已经完成了某种任务，而完成就意味着离开。不完美，则意味着多一秒的停留，这一秒，可以改变很多事，很多心情，至少，有可能让你多拍一张，而这最后一张上的瞬间，也有可能就是“决定性的一刻”。
老朋友布列松，在那儿吃吃地笑了。
“我们为什么旅行？不就是为了从钢铁怪兽一样的工业社会的齿轮上跳脱出来，自己支配自己的身体和心灵？”
我不要那种拍完照片就走人的感觉，我拒绝把自己从老板那里解放出来，又交给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相机支配。我情愿把自己，把时间，把生命的微小部分，交给微笑的缅甸放牛童。
绿色的旅行，是除了脚印什么也不要留下，除了照片什么也不要带走。而我的旅行，除了脚印还要留下一声“你好！”或者“谢谢！”给陌路人，除了照片还要带走他们的浅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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