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奈，无心睡眠

撰文、摄影 郭子鹰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350D/SIGMA 18-125mm f=3.5-5.6

拍摄时间地点：2008年2月/甘吉普拉姆，泰米尔纳德邦，印度

Kanchipuram,Tamil Nadu,India,2008.2

 

金奈，是一座彻夜喧嚣的闹市，车流疾走的乱市，更是众生安之若素的尘世。

在长夜难眠的窗边，白日里的主观己见和烦躁统统褪去的时候，却隐隐感到，这座城市最可看的个性恰恰是这肆意铺陈的乱。如果没了这印度式的乱和印度式的无所谓，金奈不就成了另一座邻城，另一座京郊乡里？不就成了另一个标准化的“地球村IN004号”？

全球化还是本土化？很酷很深刻是吧？这不仅是适合在星巴克咖啡馆里高谈阔论的话题，更是从微软到麦当劳都貌似关心的。国内那些想发旅游财的县领导更是对此念念叨叨：“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他们慷慨陈词，但却没有花过多少力气去了解他们口中的“民族”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像我一样品味仍欠修炼的小布尔乔亚们，为标榜个性而买个印度小店卖的小铜锅放在厨房最显眼的地方是一回事，每天生活在小铜锅的产地却是另外一回事。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350D/SIGMA 18-125mm f=3.5-5.6

拍摄时间地点：2008年2月/金奈，泰米尔纳德邦，印度

Chennai,Tamil Nadu,India,2008.2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350D/SIGMA 18-125mm f=3.5-5.6

拍摄时间地点：2008年2月/金奈，泰米尔纳德邦，印度

Chennai,Tamil Nadu,India,2008.2

当年亚历山大大帝的梦想就是攻下印度，征服全球，不过没想过控制全球的石油产业。那可能是全球最早的“全球化”梦想和尝试，亚历山大也的确有系统地推平了包括大名鼎鼎的波斯波利斯在内的很多旧都市，建立了很多希腊化、标准化、国际化的新城，名字也统一唤作“某某地的亚历山大城”，希腊、埃及、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都曾经有过。现在呢？人们又选择了（或者说是无可选择地）在原址建立了土坯和铁皮“混搭”的栖身之所……

好在这等盛世辉煌随着亚历山大的早亡而早亡了，如果他的梦想实现，今天的金奈或许名为“泰米尔纳德的亚历山大”也未可知。那番光景，一定让勒科比西埃大为认同，他除了设计出精致小巧的朗香教堂，还一心想建成容纳4万人的摩天大厦，并在他的巨作《明日之城及其规划》和《辉煌的城市》中大声疾呼：“所有城市都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这个世界病了！”“现存的中心必须推到。为了自救，每个大城市都必须重建其中心区域。”“我们必须消灭郊区！”他的志趣和亚历山大可谓“心有灵犀”，但是当我身处金奈，在这个处处都看似郊区，每辆三轮摩托车的司机都把红绿灯当作街道装饰品的城市里，却产生了奇怪的无政府主义念头：这座城市可能缺少规划，但是却不乏人情，充满人气。

也许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阴暗角落里的垃圾、污水无所遁形的时候，我还是会讨厌它的混乱和臭气，还是会觉得街边摊上的死鱼用放肆的眼神盯着游客很不礼貌，但是至少这会儿，我的念头是：我们来印度不就是为了看到这些么？不正是这些让我们这伙自命不凡的游客感到有优越感？不正是这些让我们回家以后感到“生命无比美好”么？

这些念头的确如鱼市场上的冰块一样经不起正大光明的考验，因为我和亚历山大、勒科比西埃一样是自大狂，全然忽略的当地人的感受，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整齐干净的街道？一尘不染的花园？穿上一个礼拜都不会沾染尘土的皮鞋？日本式的自动马桶和洁身器？还是北欧式的丛林木屋？但是，这里的人口密度可能是北欧的百倍，这里的人均收入可能是日本的百分之一！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350D/SIGMA 18-125mm f=3.5-5.6

拍摄时间地点：2008年2月/金奈，泰米尔纳德邦，印度

Chennai,Tamil Nadu,India,2008.2

当他们的到这一切之后他们又会怎样？可能会想念街边随处搭建的，简陋的象头神“伽涅什”的小雕像吧？可能会像我们一样怀念过去那些嘈杂的露天电影吧？可能会像我一样不喜欢北京平安大街上“千人一面”的“伪民居”吧？

我四处寻找印度平民餐桌上使用的黄铜小锅，却对路边俯拾皆是的标准化纪念品和国际化明信片不屑一顾，一路上多少次遇到的印度朋友睁大好奇的眼睛问我，手腕上的卡西欧多少钱？背包上的铝水瓶多少钱？相机上的独脚架要卖多少钱？可不可以卖给我？……南印度不仅仅只有金奈一座“围城”。

出售印度家常餐具的路边商店

摄影：郭子鹰

器材：Canon EOS-350D/SIGMA 18-125mm f=3.5-5.6

拍摄时间地点：2008年2月/金奈，泰米尔纳德邦，印度

Chennai,Tamil Nadu,India,2008.2

丢了再找，找到再丢。

人们就是这样永远不确定自己要什么“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一错再错的故事才精彩!”，朴树此刻居然在南印度飘满乱梦的夜里凄凉地在耳边哼唱。生命就是这样慢慢地却又坚决地在人们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轻轻溜走，虽然如夏花一样绚烂，但这的确是一个我们无力久留的世界。罗马真的不是一夜建成，不是一代人、甚至不是在一个世纪里建成。

俯瞰金奈圣乔治城堡一带

摄影：程蓉

器材：Samsung NV10

拍摄时间地点：2008年2月/金奈，泰米尔纳德邦，印度

Chennai,Tamil Nadu,India,2008.2

梦了又醒、醒了又梦。

“让故事再发生吧，让我的人生充满遗憾，一切都不必重来，什么也无须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