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之墟在河东蒲州
四千多年前,我国中原地区的黄河流域出现了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尧舜部落联盟,在中华民族古代文明史上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这个部落联盟的活动中心地带在山西晋南,联盟首领舜帝则生活和建都于今运城永济一带。
虞舜的来由与内涵
虞舜,舜之帝号。舜帝姓姚,名重华。这一帝号,反映出舜帝属地和声望的一个侧面。《尚书正义》说:“舜为生号。”《史记集解》说,舜为仁圣盛明之意。由此可见,舜之号,非本人所取,而是人们对舜的一种尊称。其实,舜青年时期就显示出非凡的才干。《史记·五帝本纪》说:“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尧举之。”而虞则是指舜的生活之地。《尧典》记载,尧年七十求人顺行帝位之事,四岳荐“有鳏在下,曰虞舜”。《史记·五帝本纪》说:“王肃云,虞,地名。皇甫谧云,尧以二女妻舜,封之于虞。今河东大阳山西虞地是也。”此处言河东大阳山西虞地,即今平陆县的古虞国,为周所灭。按《史记》记载,“舜居妫汭
,“尧妻之二女于妫汭
,如妇礼”,《尧典》“厘降二女于妫汭
,嫔于虞”,则此地不应是平陆古虞国,而是永济虞乡。皇甫谧说:“妫水在河东虞乡县历山西。”若舜之虞地为古虞国之地,则“厘降二女于妫汭
”应在平陆,而不应在虞乡,而平陆古虞国自古无妫汭
之说,史籍皆言妫汭
在永济虞乡。《路史》说:虞乡为厘降之地;《古今姓氏书辩正》说,大阳虞国,为夏所封帝舜之后国,妫汭
在虞乡;《尚书正义》说:“虞与妫汭
为一地”,虞乡之地即古舜之虞地;《论语注疏正义》说:“舜居虞地,以虞为氏,尧封之虞为诸候,及王天下,遂为天子之号,以微至著,常称虞氏”。至此可知,舜帝生号曰舜,因民虞地,以虞为氏,践帝位后,以虞舜为帝号。虞地即今永济市虞乡一带。
虞乡有妫墟
史学界把舜居之所称为妫墟。《史记·五帝本纪》说:“舜居妫汭
。”妫汭
即是妫墟。《尧典》记,舜“厘降二女于妫汭
,嫔于虞。”《尚书正义》说:“虞与妫汭
为一地。”“妫水在河东虞乡县历山西,西流蒲坂县南,入于河,舜居其旁。”史学界多随同此说,认为妫水在今山西永济市。《尚书集传》说:“妫,水名,在今河中府河东县。出历山入河”。《地记》说:“河东郡青山东山中有二泉,下南流者妫水,北流者汭
水。二水异源,合流出谷,西注河。”王北辰曾在《北京史苑》撰文《妫水河名考》,文章认为,舜所居妫汭
即在今山西省永济县。《史记全本新注》汇集历代史学研究结论也认为:“妫汭
,妫水河湾,舜所都之地,妫水源出山西省永济县南之历山,注入黄河。”由此可见,妫墟就在今山西省永济市之古虞乡一带。
关于妫墟,还有另一种说法,认为在北京市怀来县一带,即古妫州为妫墟。《路史·国名纪丁》说:“潘,故县属上谷,本北燕州,贞观故曰妫州,今妫之怀戎,亦曰妫墟。”《括地志》记载:“妫州有妫水,源出城中。耆旧传云即舜厘降二女于妫汭
之所。”王北辰在《妫水河名考》中认为,妫州妫水是后来之名,非舜始居之地。何光岳在《东夷源流史》中则称:“山西永济之妫水,乃舜移居后而产生的移植地名。”在我国,与舜有关的山川之名,曾在多处出现。其实,这是后人或舜裔流迁过程中,敬仰和怀慕先祖舜帝,将舜始居之地山川之名冠于迁居之所的结果。何光岳说舜移居后,将妫州妫水移植到了虞乡,从情理上似乎讲不通。事实上,先后有两支舜裔北迁到今北京市怀来县一带。所以说,妫州妫水系移植而来的后来之名,是有依据的。其一,唐贞观改北燕州为妫州,系潘地,潘氏,乃舜后一支。《路史·后纪十一》说:“舜庶子七人皆厘降于齐人,尧、胡、负、遂、庐、蒲、卫、甄、潘、饶、番、傅、邹、息、有、何、母、辕、馀姚、上虞、濮阳、馀虞、西虞、无锡、巴陵、衡山、长沙,皆其裔也。”又说:“直伯之后有直氏,圭、卫、蒲、傅则商灭之,胡、潘,则周灭之。”《东夷源流史》说:“舜之后潘氏曾迁至下洛,后被周武王所灭。”下洛即古潘城一带。其二,据《山海经》记载,幽司也是舜之后,《东夷源流史》说:“幽司北迁幽都,今北京古则叫幽州即此。今怀来为妫州,有妫水、舜祠、舜陵……都与姚舜之裔北迁有关。”从贞观改潘地作妫州,可见妫州之妫泉、妫水、妫川,确系潘氏等裔居此后一步一步演变而来。若言潘地即舜始所居,潘乃是虞地,而今从史籍所记,潘地周围未留下任何虞地痕迹,而虞城、上虞、西虞等地之名,均系舜之后裔流迁而遗留至今。这说明,舜居潘为妫水之说,乃系误考。
永济历山记载最早
言舜之史,必言舜耕历山。舜耕历山是舜帝早期活动中勤劳的象征。《尚书·大禹谟》中说:“帝初于历山,往于田,日号泣于
天,于父母。”《史记·五帝本记》说:“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后世之历山,在全国各地已有20多处,都言称是舜所耕处。究竟哪一处是“舜初于历山”?
东汉郑玄说,历山在河东。此河东即山西永济,古称河东之地,曾置河东郡、河东府、河东道、河东县。汉为河东郡,郑玄为东汉人,史学界多认为郑玄河东即此。历山即今中条山之一脉或别称。然而,以后又有人认为,历山在濮州或历城等。濮州志、曹志称:郑玄河东指兖州。其依据是《周礼·职方氏》说:“河东曰兖州”,读《周礼·职方氏》原文是“东南曰扬州……。正南曰荆州……。河南曰豫州……。正东曰青州……。河东曰兖州……。正西曰雍州……。东北曰幽州……河内曰冀州……。正北曰并州。”稍明之人即知此河东是分辩九州之国方位所言,二志依此即言兖州称河东实在有点牵强附会。《太平寰宇记》卷七十一妫州怀戎县记:“历山,后魏《舆地图》、《风土记》云:潘城西北三十里有历山,形如覆釜,故以名之。其下有舜祠,瞽瞍祠存。”《清一统志》宣化府也记:“按今延庆州西北舜之裔潘氏或幽司之后在此所为。齐之历城历山,亦言舜耕处,历城在泰山一带,《曾巩齐州二堂记》为此作辨,《清一统志》亦随。其实,夷人迁至泰山,远在商代武乙时。《后汉书·东夷传》说:“夏候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以后,世服王化,遂宾于王门,献其乐舞。桀为暴虐,诸夷内侵。……武乙衰敝,东夷浸盛,遂分迁淮岱,渐居中土。”这里淮指山东东部之潍水,岱即泰山。舜为东夷族人,而此言东夷人迁于泰山,远在舜耕之后了。
在20多个历山中,最早见于史籍记载的历山,只有永济历山。《山海经·中山经》中记道:“薄山之首,曰其甘枣之山。……又东二十里,曰历儿山。”毕沅说:“此薄山即山西蒲州山。”历儿之山“即历山也,在今蒲州府南。经云历儿者,语之缓。”郝懿行说:“历山即上文历儿之山”。这说明,今永济市南中条山,是较早见著史籍的一处历山。它能记于《山海经》,可见它在夏代早已有之。而其他历山,均未记载,这说明,其有历山之名,已在《山海经》成书之后了。而观《山海经》,有后人混抄或增补之痕迹。这就是说,舜之所耕,乃早在夏之先的尧舜之时,而其他历山有之,则已远在夏代之后了,加之“增补混抄”则更迟于夏之后。若言为舜所耕,只能是后人讹传之结果,与舜耕无关。倘若史传舜耕历山属实,则只能是今永济之历山。正如《东夷源流史》所言:“其余历山,或为舜的后人分布,当有其根据和来历的。如济南因有历山,古称历下,又置历城县。”
蒲坂城北有陶墟
陶墟,即舜陶之所。《史记·五帝本纪》说:“舜陶河滨”。自古河滨之说有二:一言在蒲坂北陶邑城,一言在定陶陶丘。皇甫谧认为:济阴郡定陶西南陶丘亭,即舜陶之所。《史记正义》案:于曹州滨河作瓦器也。《水经》说:“河水又南经陶城西。”注说:“即舜陶河滨。”《元和郡县志》说:“舜陶河滨为河东县北四十里之陶城。”
两种观点尖锐对立,究竟舜陶河滨在哪里?从两处陶墟争论之焦点,乃在地名中的“陶”字。在中国地名中,有些以地貌得名,有些因循传说或记事得名。以陶丘之意,则是反映地貌的,《禹贡》有“东出于陶丘北”。《尚书正义》疏说:“释丘云再成为陶丘。李巡曰:再成,其形再重也。郭璞云:定陶县西南有陶丘亭。”可见,陶丘之名的来由与制陶无关。而有人考陶墟,便言陶丘,显系误考。然而由于在曹县、定陶一带,舜之遗迹甚多,人们便倾向于陶墟即此。其实曹州一带与商丘、虞城之地相邻,是夏禹封舜子商均之地,商均之后,其裔广布于商丘、荷泽、曹州、濮州一带,此处舜迹系舜子商均之裔为缅怀先帝美传所借于此。在山西省永济市西黄河岸边,也有史籍所记之陶城。陶城之名取陶器之意,《水经注》说:“陶城在蒲坂城北,即舜所都也。南去历山不远,或耕或陶,所在则可,何必定陶方得为陶也。”方志记载,陶邑之名,因城乃有,千载无改,迹绍远古,永复传之。关于永济之舜迹,后人多不重视,其原因则在舜晚年受禹排挤,其裔随之多已迁移,晋南一带多为禹之氏族后裔所居之故。
依此分析,说定陶陶丘是史传舜陶之处,为误考。而永济陶城,才是真正的舜之陶墟。这与尧舜时期文化活动集中在晋南一带是相符合的。
雷夏之说当疑
史传舜渔雷泽,自古有人认为雷夏即雷泽,究竟雷泽是不是雷夏,很值得质疑。按舜居妫汭,则耕历山,渔雷泽,陶河宾,都不应在鲁卫之地,其实就是运城永济的五姓湖,即所谓晋水也。
《山海经》说:“雷泽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在吴西。”此雷泽,指的是吴西震泽,即太湖,而关于雷泽一名的出处见于《河图》,“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而生伏羲。”在易学上,有雷泽之说。纵观古籍与历史地名,古雷泽,并无实地可考,应疑雷泽并非一种实指,从《河图》、《洛书》和《易学》上分析,雷泽之谓自古有之,疑为一种天象之物。《周易》说:“泽上有雷,归妹。”易学上也叫雷泽归妹。易学论生命之起源说道:“世间之万物,无始之始,皆出于雷泽、风雨、日月等天象之交变。蠢者,结之为植物,灵者,结之为动物,其最灵最美者,始结为人。”这是说,最初的生命细胞产生于雷电交变偶尔形成的适宜环境之中。而舜渔雷泽的传说,疑是借虚而言实。汉唐时期,人们试图将雷泽作一实地研究考论。如《汉书·地理志》说:“《禹贡》雷泽在济阴成阳西北。”《史记正义》说:“郑玄曰:雷夏,兖州泽,今属济阴。”自东汉郑玄之说后,隋曾废成阳县置雷泽县。使本子虚乌有的雷泽堂而皇之于济阴之成阳。读《禹贡》原文:“九河既道,雷夏既泽,雍沮会同,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其意是对九河进行疏导,将高处之水引至雷夏为泽,使雍沮汇合而入,宜桑之土植桑养蚕,民得以下丘居于平地。《尚书正义》说:尧舜之时大水居于高土,禹将雷夏作泽,将高处水之引入,使百姓去除高处水患,方安居乐土。所以说:“雷夏即泽”并非说雷夏原来就是泽,舜使禹治水之先,雷夏并不是泽。雷夏为泽,乃禹所为。可见,济阳成阳雷夏泽,与史传雷泽无关。人们产生对雷泽之误的原因,可能与秦始皇焚书之后,汉代学者对河洛文化的无知有关。清代胡煦在《周易函书约存》中引吴幼清之语说:“周之时,《河图》与‘天球’宝玉,同藏于王室,其贵重可知,秦汉以来,官府即不见收贮,学者亦不复见。观《汉·志》刘歆所云,本孔安国,盖亦祖述相传之辞耳,未曾亲见图、书之象者也。后汉郑玄注《礼记》,则不识河图为何物,及魏何晏集注《论语》,晋人作《尚书》孔传,《顾命》、《洪范》两注,呈皆用孔、刘之说,而颇失其意。”雷泽之误正出自汉孔、郑之说。
自汉以后,人们把雷夏之地,误为雷泽,始入诸多史籍。《墨子·尚贤中》说:“古舜耕历山,陶河宾,渔雷泽,尧得之服泽之阳,举以为天子,与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毕沅注:“服与蒲,音之缓急,或作蒲州府。”史传中雷泽,疑为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