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三岁九个月了。
昨晚,她叫:“妈妈,我要拉臭臭!”我把她抱到马桶上,她拽着我的衣角,撒娇道:“妈妈,你不要走!”我蹲下来,她又叫道:“妈妈,你过来!”我凑近她,以为她又要发布什么指令。她趁我把脸靠近她的时候,“啵啵”地在我的腮上连着亲了好几个,说:“妈妈,我爱你!”这时,她便便的臭味已经在厕所弥漫开来,我却犹如置身芝兰之室,心里暖暖地溢满了幸福。
快五年了,因为有了北北,我跟我的幸福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一见到她软软的笑容,我被生活磨砺的一颗坚硬的心一瞬间就被融化掉了。五年前,我还是个任性、莽撞、绝望的女人,经历着青春期的混乱,站在人生的歧路上不知何去何从,觉得不管迈向哪条路,前面都是浓重的黑暗,甚至一度把“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念叨无数遍。人说,是母亲给了儿女生命,我却觉得是女儿赐给我新的生命,我的人生因为有了她,从此花香满径。
人生,人生,你没生过人,哪里会懂人生?生过人之后,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人生的甜蜜和幸福。幸福要比快乐深刻得多,幸福不是过瘾,过把瘾就死未必幸福。Happy≠Happies.这样的一个不等式,我花了整整三十年才多少整明白了一点点。我不敢说我过去三十年未尝体验过快乐,那是谎言,我曾经得到过无数快乐,我也曾经无比快乐过,但那些快乐犹如会升腾的气泡,还没来得及握在手里就升天而去,徒然残留得而终失的惆惘与无奈。我也有几次体验过短暂的幸福感,但持续不间断的而又坚定硬实的幸福感都是我的女儿北北给我带来的。
幸福属于自己,但却是来自他人的礼物。2008年2月20日,凌晨,北北带这份最昂贵的礼物寻我而来,我听着她的低泣,奋力抬身去摸她的脸颊,用因为生产嘶哑了的嗓子跟她说:“别哭,妈妈在这儿。”她依旧低泣,很委屈,间或咕哝一句,在我听来,那声音真像在喊我妈,她哭着,偶尔迸出一声:“妈呀。”她在那样一个黑暗狭窄的空间,呆足了整整九个月,经历了千难万险,只是为了跟我相逢,只是为了把为人母的这份幸福作为礼物馈赠与我,这如何不让我感激涕零?从此,为她做牛做马,我甘之如饴。
也许女儿真是水做成的,北北从出生就特别爱哭,而我,每次都是第一时间冲上去,像个接到火警的消防员奋不顾身地在她泪水溃堤之前把她哄高兴。她小的时候,日夜颠倒,一到晚上就哇哇大哭,我只有抱着她在房子里来回踱步,又怕蚊子来叮她,只好一手抱她,一手挥舞,每每自己被蚊子叮到了,心里还一阵安慰:蚊子多咬我一口,就会少咬她一口。后来我双手手腕因为抱她疼得抬不起来,她一哭,我还是要冲上前去抱她,累极了,撑不下去了,就给她唱:“西天取经不容易,容易干不成大业绩。”借此自勉,心里想着把北北好好养大就是我最大的业绩,这业绩当然不容易,正是因为不容易才格外值得撑下去。等她长及两岁多,能跟我交流了,我把这事说给她听,她听了,对我说:“妈妈,等你变小了,我也抱着你,给你唱西天取经不容易,容易干不出大眼睛。”她把“大业绩”篡改成了“大眼睛”。我在那一刻失笑又感动,我抱紧了她,她两只手臂温柔地缠上来环住了我的脖子,为了这一刻,让我的手腕痛多久我都愿意。
北北八个多月的时候第一次生病,往屁股上打小针,她一手打掉,往脑袋上扎针输液,她哭得声嘶力竭,连着三次针头都扎不进去,北爸看得都晕针了,差点当场晕过去,第四次终于扎上了,她挣得竟然让针管里的血顶住了药水,药水迟迟进不了血管。我抱着她边哭边给她哼歌安慰她,这歌是专门唱给小北北的,就叫《世上只有北北好》。
世上只有北北好
北北是妈妈的小棉袄
冬天暖得全身烫
夏天热得汗直流
世上只有北北好
北北是爸爸的小冰棍
夏天凉得甜丝丝
冬天冻得打啰嗦
不管北北这件小棉袄带给我的是暖是烫,我都因为上苍能赐我此女而感恩无比。有了北北,我的个性变了很多,从以前的得理不饶人,到现在的体谅悲悯,北北让我在实际行动上做到了“幼吾幼经及人之幼”,我愿意把全世界的善意都送给天下的孩子,他们最应该得到春天的温暖,他们是真的天使,净化着这个世界。我也深刻体会到了“养儿方知父母恩”,纵然,上一代的父母在教养方式上糙了点,但活糙情不糙,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大于子女对父母的爱,爱是下行的。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我甚至可以说,我对着我的小女儿北北,参透了人世间无数的情理,几近勘透人生。
我感激她,让我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快乐和幸福;我感激她,让我的爱有了来处和去处;我感激她,让我通过她完成了我的人生成长;我感激她,让我学会怜惜、温柔、感激与等待,让我能以爱怜的眼光看向全世界;我感激她,因为她,我心平气和地感激整个世界。
在这样一个薄冬的感恩节的下午,我愿意通过我的笔写出我的感动与感恩,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抱着我,对我说:“妈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我将以同样的话馈赠与你:“孩子,谢谢你给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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