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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神

(2011-12-08 16:2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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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刘老汉六十上下的年纪,身体还算硬朗,犁田、扛包身体不打颤,上山下山砍柴也比常人快得多;脸色红润饱满,脊背笔直。但最近明显的弱了,走路佝背,吃饭掉米,喊他两声听不见,你要对着他的耳朵作狂吼,他才半天恍然的哦哦两声;脸颊上的肉凹陷下去,像两个大坑,更显得尖耳猴腮。有时候迷迷頓頓的整日不知所以然,两眼无光,跟快死的人似的,总提不起半点儿精神。

 

原来刘老汉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到安慰的觉了。他睡觉跟文人写文章似的,灵感来的时候,行云流水,灵感枯竭,纵是抓耳挠腮也是睡不着。可是灵感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一旦错过,又是两日一夜的不眠,他身体再是硬朗,这时候也是抵不住了。于是刘老汉整日无所事事,坐等那灵感。有时候吃着饭,刚爵两口,灵感突然而至,来不及漱口,趴地就睡;有时候是犁田,灵感来了,把牛栓在脚上,就睡着了;有时候正在上厕所,沟子还没擦洗,就蹲在那儿睡着了。那天说来也巧,七点的时候,刘老汉刚犁田回家,走在路上,那灵感说来就来,他躺下就睡,其时月黑风高,村东的马太太拄着拐杖,出门找孙子,正看见刘老汉横着睡觉,她本来就老花眼,夜黑难辨,看到这幅场景,不由得吓得一呆,大呼一声“鬼啊”,拐杖丢了,跑得飞快,回去之后,心脏病就犯了。第二天刘老汉带着刘老伴前去道歉,送了一箩筐的鸡蛋,又挨家挨户的述说自己的怪症,因此村中人到处都看见他睡觉,田沟里,屋顶上,稻场上,草垛上,风里,雨里……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从此村里人给了他个外号,睡神。

 

刘老汉有三个子女,大女儿刘畅在医院是个医生,二儿子刘快在上海有家公司,小儿子刘乐正在北京创业,也刚刚有些名堂,都忙不开身回来看他。这天刘老伴跟刘老汉商量,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嘛。刘老汉也说是咧。两人商量要在医院工作的大女儿从医院弄点儿安眠药。

这天刘畅接到电话回家探父,刚走进家门,就看见刘老汉趴在院子中央,屁股高高翘起,一动不动。刘畅走进喊了一声爸,不见回答,又喊了一声,还是不见回答,忙奔到厨房问刘老伴,妈,我爸这是怎么了?刘老伴望着女儿,眼眶红红的,说,你爸他快不行了。说完就大哭起来。

那天回家之后,刘畅就给二弟三弟说了刘老汉的病情,还说恐怕时日无多。两个儿子听完,都伤心大哭,都说是要回家看看父亲。三人一合计,选在八月十五回家。

 

八月十五夜里,月明风轻。三人趁着月色往家门走去,到了院子的时候,家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三个人心里七上八下,按平时两个老人正在看电视剧哩,里面也听不到一点儿电视的声音。刘乐喊了声姐,就要哭了起来。刘畅心里也不是滋味,迈了两步,就去推门。那门嘎啦一声开了,三人都惊得呆了。只见屋子漆黑,点了两根发着橘黄色光的蜡烛,两个老人坐在桌子后面,面带微笑,桌子上摆满了三人小时候爱吃的菜……

刘老伴望着三人,说,娃们,你们终于回来哩。

刘老汉催促说,快来,快来,就等你们仨啦。

三人六腿顿时重如铅块,一动不动,泪在眼眶转,心在里面颤,齐声喊了句“爸,妈……”,向两位老人扑去……

 

愿天下父母,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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