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赵红英

秦建荣

来福老汉从糊涂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寻找赵红英了。

他来到前村，看见刘老七正在地边扎篱笆，就停下脚步，用拐杖支撑住身子问：你看见赵红英了吗？她是不是从这儿过去了？刘老七说没看见，站起来给他发了一支烟，点着。然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扎他的篱笆。

来福老汉继续朝前走，路面坑坑洼洼，上面长满了杂草，几只麻雀在草丛中寻草籽，一只向另一只说着什么。间或有一只老鼠顺墙根跑过去，有的还窜上瓦砾，站在墙头上，用椒籽一样的小眼睛看着他。

老村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了。六七十户的村子，说搬就搬了，都搬到前面的新村去了。老房子还在，全是些土木结构的瓦房，有的墙裂了缝,有的房脊不平了,房上长满了青苔，落满了树枝和树叶。真正动烟火的只有留在村里的几个棺材瓤子了。

来到村边的丙寅家，来福老汉就有些气喘了。丙寅拿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了，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来福老汉接过时，手颤抖着，茶水不住地往出溢。他喝了一口茶水问丙寅：看见赵红英了吗？她是不是从这儿上去了？丙寅说：我整晌子都在门口，连狗大个人影都没见。来福老汉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她长着一对大眼睛，明滋溜溜的，留着两条长辫子，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她常常从这里走，你一定看见了。丙寅大声地说：你说的那个人真没来，我真没看见。然后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多精明的人啊，当村长那阵，脚一绊全村都动哩。今日咋就成了这样？来福老汉没听清他的话，只看见他摇头，就没再问。喝了那杯茶后，来福老汉用拐杖支撑着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走到河堤上的时候，来福老汉停了下来。六十年前，这里是一排一排的杨柳，他和赵红英第一次约会就在这里。从此以后他们常常到这里来，他在杨柳树上刻过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用树枝在地上写过他们的誓言，还在水里照过他们的倩影------后来他当兵了，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太阳快落山时，来福老汉来到吴桂花的院子里，吴桂花正拿一把梳子梳着她的满头银发。他问吴桂花：你看见赵红英了吗？他是不是到你这儿来过？吴桂花年龄最大,脑子却清楚,她知道他耳朵背，就大着嗓子说：你这个糊涂蛋，都七老八十儿孙满堂了，还寻赵红英干啥？难道你忘了？你当兵的第二年，赵红英修水库出了事故，让石头压断了一条腿。她觉得配不上你了，就和她表姐下了四川。来福老汉仄楞着耳朵听吴桂花说话，可还是没听清，就继续对吴桂花说：赵红英说话声音柔柔的，甜甜的，她爱笑，一笑两个酒窝就转呀转的。也爱唱，是咱村宣传队的台柱子，只要她在台子上一唱，台下立马就安静下来，人都叫她百灵鸟。你见到她了吗？她去哪里了?吴桂花见他还是没有听见，成了实聋子，就不和他说了。她叹了一口气，把木梳放到窗台上，就摇晃着罗圈腿，到院子的地里摘了几个苦瓜，几个西红柿，用袋子装了递给他,又指了指门外说：快回去吧！一会儿天就黑了,小心点。来福老汉就又慢慢地朝回走。

鸡上架的时候，来福老汉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他吃了一碗剩饭，又吃了一个女儿送来的点心，就摸到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天彻底的黑了。天又从窗子上亮起来。

吃过早饭，来福老汉又拄着拐杖，踏上了寻找赵红英的征途。（1248字）

简介

秦建荣，陕西丹凤县人，当过农民、教师和行政干部，先后在《星星》、《诗刊》、《羊城晚报》、《天池小小说》、《小小说月刊》、《微型小说选刊》、《传奇.传记文学选刊》、《意林.少年版》和《青年文摘》发表诗歌和中短篇小小说若干。有作品被选入《中考模拟试题》《中考记叙文阅读》及中考试卷。出版诗集《清风鸟韵》和《秦风楚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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