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美来节制悲伤--读《我是人间惆怅客》
(2010-11-11 22:5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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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者,史也。
在我们的圈子里,倾蓝紫一直是个不懈的耕耘者。几年前,她曾用《锦瑟无端五十弦》来描摹中国古典音乐的绚烂多彩,锦绣的华丽,无端的惆怅,五十弦的多变,音乐在这般既记实又写意的文字渲染中释放出久违的热情。虽然美,然而,这却非锦瑟的本意。
几年后,面对李商隐的锦瑟人生,似乎是个注定的命运,她的笔墨触摸到了历史的凝重,也触摸到了诗的灵动。王勃如流星划过破晓,李白如青莲绽放青春,初唐夭折的天才和盛唐贬谪的仙人,跟他们的时代血脉相通。晚唐无限好的夕阳中,李商隐是唯一的“用美来节制悲伤”的诗人,他的爱情,他的梦想,他的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那个伟大的时代,也在诗歌中缓缓闭幕。压轴的绝唱,余音绕梁,千年回响。
倾蓝紫用颜色去通感诗人——《不如不遇倾城色》;用花去比拟诗人——《人闲桂花落》;用字词去品味诗人——《衣上酒痕诗中字》,《浣花纸里水墨词》。这几本书也是她的创作史,史者,诗也,她在自己的路上逐步走向诗人灵感的源泉,一点点吸取着供给艺术和美的最原始的力量。这种力量最初让她欣喜,带着几分轻罗小扇扑流萤的天真;继而让她陶醉,人约黄昏后般的甜蜜;现在,她陪伴李商隐走完漫长而又短暂的历史、诗歌和人生,这种力量开始让她沉思,一弦一柱思华年的内敛。力量灌注入她的文字,手边的这本《我是人间惆怅客》,不再是简单的赏析,而是一种评传;封面上的揭秘和解谜,也并非好的陈述,而是一种共鸣。李商隐没有秘密,也不是谜题,诗史互证是陈寅恪引入学界的方法论,知道的人很多,会用的人却很少。在书中,我们看到了一些隐藏在她一贯如华裳般文字背后跳动的“钻石之心”。历史沿着时间之河流淌,诗歌翱翔在时空之上,长着翅膀。逝者如斯乎?能提出问题的人一定已经有了答案,书中“小狐狸解《锦瑟》”一段颇有些谐趣,蝴蝶梦中,汝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倾蓝紫是我们圈子里的才女,勤奋、好学、敏感、温柔,她心中的古典是烂漫、雅致而温馨的,我们眼中的残酷、荒谬和冷漠,也许只是硬币的正反面。别的,甘露之变,牛李之争,义气与背叛,得意与落寞,也许我们更喜欢冷眼看李商隐的是是非非,那该死的“志”,遮天蔽日,很容易让人忽略诗中缠绵的情。她的书中,辗转反侧之余,爱情,和历史具有同样的价值。也许是深思的结果,也许只是种痴迷,爱情内敛之后,心中的块垒,胸中的波澜,她感悟到了那种非常微妙的起伏不定而又坚贞永恒。爱情,依依永永,永永言言,大半本情书,填补了史书的理性和无趣。“有人说他是负了义,但他却是承了情,诗人在党争中势必是情义难两全的”,“李商隐一生的政治悲剧从遇见他的妻子开始,但他从不后悔与妻子携手的这短短时光”,这与其说是解读,不如说是女性的直觉和信仰,她成功地将李商隐塑造成一个将苦难深埋在心底的多情男人的形象,让女生爱到发狂,而让男人妒忌到发狂。悲伤、颓废而又光彩照人,既不豪放,也不婉约,既不边塞,也不田园,既不怀古,也不诉求,李商隐只是含蓄而节制地释放自己的感情,但情之所至,泛滥如秋水,冲毁了千百年后每个多情种子的情堤。
回到“惆怅”,这本书是倾蓝紫第一次专一地为一个诗人而作,以往的书都有几分浮光掠影。她选了“惆怅”来醒目,“廓落兮,羇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楚辞·九辩》),“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当人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惆怅便油然而生。走笔至此,诗也好,文也好,评传也好,心动时,意随之,笔墨能尽心意,纵然惆怅而独悲,又何尝不是痛快淋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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