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报

              春光曲(组诗)

。郭志凌

 

春天的阳光

 

春天的阳光最适合疗伤

雪只要落下来，就无法脱身

天空。土壤。都挨到妊娠

生活的节奏，开始放慢，甚至有条不紊

 

古海湿地有鸟影晃动

冻住季节的躯体，摸到舒缓的频率

窗外不再灰暗，春天顺手把天空点亮

院内杂乱的草莓，掀开腐败的叶子

一丛新绿，像特效的药水，眼前刹那澄明

——世界随即就辽阔了

心境没了界限，想象没了边框

如果屋檐上那只不愿迁徙的鸟儿，借给我

翅膀，会不会不假思索，就朝上飞？

 

春天来了。隐匿的积雪

让菜地说出了肥沃……

 

说好的风呢？

 

说好的风呢？

克拉玛依。执拗的性子使出来

再狂的风神，也得禁声

 

说好的风呢？

北方的雪还没有攒够，童话的布景尚未搭好

就让雪花代替春天，一茬一茬地开

 

说好的风呢？

关闭的窗户被阳光一遍一遍刷新

缺氧的茉莉，何时长成老桩

 

说好的风呢？

炊烟旁若无人，笔挺的腰板缺了神韵

春天丰腴的旗袍，被我叠了又叠

 

说好的风呢？

门楣上，立春的灯笼像注满了铅

脸颊憋得通红，思想都忘了扭动

 

说好的风呢？风呢？

一把神奇的笤帚，昨天立了起来。它要替代谁？

别忘了屋里屋外的灰尘和污垢，都需要清扫——

 

 

昨夜微风

 

昨夜微风

清晨就布满寒霜

山楂树下，看着晶莹泛紫的叶苞

像数着年少痴狂的脸，不吝窜出的青春痘

恍若一瞬间，季节的门推开又关上

娇艳的四季玫在枝头打蔫

 

隔壁扬来发酵过的羊粪

老陈把自己拉成一张待发的弓

他菜种的很好。每年都提前把地翻完

住别墅，不像个富人。院内的一亩三分地

被他伺候的很舒坦。豇豆、辣子、西红柿

竖着种葵花，横着点玉米；葡萄几时透气

桃树何日褪衣。依着黄历，还有场倒春寒

清明。老天会陪着孝子流泪

数着日子过得太慢，趁早回屋

吃饭，睡觉

 

恍惚间，春天就踩着了后跟

今年闰月，凭空又多出一天

这一天啥都不做。陪老伴说说话

让她解下系住半生的围裙——

 

春日静坐

 

春日静坐。正午上身的软羊绒

让我无暇顾及凌乱的腐植和衰草

无暇把目光移出栅栏，从一个世界踱入

另一个世界

 

美好时光，从来就没有离开

一棵心无旁骛的桃树，该吐蕊吐蕊

该挂果挂果。大风无数次

把她温婉的肢体，撇断、掰折，挠伤

她依然粉红着笑靥，让春天感动到哭

 

可叹我的视线看不到更远

栅栏隐匿的锋芒，把目光一寸寸锯短

这样甚好！留在身边的景和物

像家庭的一份子，谁离开

都要带走念想

 

——春日静坐。一袭历史的黄金甲

披挂在身。忍不住和春天同时一个激灵

慢慢把目光接长……

 

一只飘花的粉红镯

 

一朵花先于春天就开了。开了

就不再凋谢。它汲取的养分是霞光和血

一只粉蝶。落在谁的手腕，爱情的咒语

就箍紧谁。让不同的爱，有了同一种序曲

嘈杂的世界突现一缕静谧的梵音

云的拂尘，挥去的不是烦忧，是自怨

是心灵和眼睛都辨识不了的结局

要么爱！相互纠缠。要么不爱！在梦里痉挛

 

石头上开花。眼眶里淤血……不是呓语

所有的等待都是痛苦。一秒、一分

或者十年、百年——

 

 

黄羊泉的玉石在雪下会不会翻身

 

黄羊泉的玉石在雪下会不会翻身

会不会像我一样辗转反侧

 

黄土上压着石砾，石砾上躺着雪

春天就想借着玉石浮上来换气

春天就想操着大戈壁的鞭子，甩出自己的威风

温润的玉石，有股子牛脾气

几千年、几万年，鼻孔都拽烂了

都不肯从荒漠上，移动半步

如果有你，从去年入冬挨到今年开春

一双致死都不愿合上的眼睛，突然

从土里，抠出一块惊喜……

 

黄羊泉的玉石，没留下口供

就算偶尔逮住的一块，被太阳的烙铁

把胸口烧焦，也不会吐半个字——给你

 

 

一肩之距

 

在我眼里，城南和九公里

就是一肩的距离。那里大雨倾盆

这边风和日丽

 

一定是天上的乌云偷懒了，一定是

监工的太阳慵倦了。一定是春天存了私心

这边雨露均沾，那边望眼欲穿

 

一场雨，尺子一样卡得很准

我说怎么奇迹这么陌生，总是不在我面前

出现，恐怕今生都与它无缘

 

我这保墒的土壤和心境，隐隐

拉出了裂纹。手上的串珠盘出几遍浆

如果春天不是有意回避，梨树不会摇头不语——

 

 

清明

 

挨过清明，就是挨过了悲恸

挨过了一个忘不掉的笑容。比插进土堆的墓碑

还要醒目

 

挨过清明，就是挨过了雨水和泪水

挨过北风呜咽着，朝拐角处，堆一些沤烂的树叶

和记忆的碎屑

 

挨过清明，囚禁一冬的葡萄藤，要给它们放风

要让春天从第一片叶芽开始，教会生活

找出‘忘掉’的发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