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报

花不语（组诗）

。郭志凌

 

文竹

 

隔着玻璃，我把你和寒冷，甚至季节

一起隔开。你的手，像细致的纹理，舒展、委婉

阳光试图钻透双层禁锢，试图把你带回到

更大的空间，试图还原一株挺拔

在山涧、在林海，在嶙峋的石畔

 

一层纱，把你我同这个世界巧妙分开

纱，比风撩过更痒。为你湿润，不知不觉

就把那种沁人心脾的痒，扩散到你的心里

 

我们一起孤独。一起抚慰

让我顺着你目光的指向，越过嫩江，越过

松花江。我的故乡，就缺少一条像样的江，一条

像样的河。一个像样的西域汉子，内心的

江河，不会淤堵，不会分汊，更不会断流

 

一朵花，坐在春天的枝头上

 

一朵花，坐在春天的枝头上

喃喃自语。她心无旁骛的姿态

打动我，忍不住就俯下身去

谦恭。就是生活恰当的表白

 

阳光、雨水和风

都朝她伸出了手掌

春天的流海在百年垂柳上，也下意识地

朝上捋。生活的头颅一直低着

一颗沉重的铅砣，拒绝上扬

 

——像一朵小花那样活着多好

不用背负过多的心思

就像春天，穿也好，脱也罢

你说她任性，我说她率真

龙吐珠

 

隔着孤独，叩开每一瓣叶子的门扉

走近一朵娇艳的花，是不是比走进

一个人的内心，要难

 

落地窗两层玻璃，也只能象征性地

拒绝。阳光还是拧着她的耳朵

还是让她疼出眼泪。把紫红的

舌头吐出来。看谣言距离她的舌尖

是远，还是近

 

如果可以，一只蜂，抑或是一只蝶

我都可以不设防地接近她

听一朵刚刚绽放就要凋谢的花

说说真话

 

——这朵花有名字

好看，好听，也好记。龙吐珠

这是我费尽心思，打探来的，唯一一点消息

 

红山茶

 

茶花让我对云南加深了印象

茶花羞涩的红晕，替我梳理往事

她不谙世事纯粹的样子

让我恨不得，把所有的秘密

合手托出……

 

就像多年前，不经意流露的情感

或经意间，敞开的怀抱

 

开满茶花的山，骨头更容易变松

洒向茶花的水，有泪水的味道

我说怎么去一趟云南，过多的羊膻味

这么快，就被稀释

满嘴的粗话，被捋的很细很细

如今我面对的茶花，也叫阿诗玛

陪着她一起享受阳光，享受慢慢

变短的岁月。一头黄牛拥有的

幸福，正在反刍——

 

喀纳斯：坐在坡上的野芍药

 

嘘！别再让目光朝前移动了

那些坐在坡上的野芍药，含着笔头

在用阳光这支笔，写初夏的文字

 

——眉头紧锁的样子，惹人爱怜。恨不能

一下就把自己打开，用一生，换一个词回来

如果只是一棵，躲在草丛里

谁都不会留意。她弱小的骨架，要扛起

夏天的广告牌，要把粉黛，均匀地

涂到夏天黝黑的腮上

 

她们在大自然惬意的课堂上

神情专注。听风、听雨、听雷，听生死

听听什么时候，一声铃响，就会齐刷刷

站起来。把血液凝成的花苞

同时拉响——

 

百日草

 

一绺旮旯容身足矣

一缕阳光撩拨也足矣

夏天掖着袍衣，心急火燎地，把生活

原本化好的妆，弄得很脏

 

一把种子随手撒在土里

知道是花，不知道以为是草

替玫瑰掀开芬芳的门帘，做一盏灯

哪怕黑暗退后一寸，也不至于让夏天

在匆忙中，绊个趔趄

 

草花终究是草花

漫长的花期，长的让人忘记更换季节

数数经历了多少风雨，枝头上的花

像爱情糊住心室的青年。潮红不褪

热情不减。整个世界都烘得暖暖的

百日草，不是草！

 

联手鸡冠花

 

甩着头顶的冠缨，四处寻找对手

见天啄，见地啄。被阳光叨得鲜血淋淋

就不肯低头，就不肯认输

——喜欢鸡冠花，就是喜欢它的血性

奶糕滋养大的孩子，腻得乏味

不辨识天高，不辨识地厚。不承古训

不继今传。别说草花，谷子和稗子

又有几人分的清楚

 

勇士和战士。已经是一种荣誉

比黄金和钻石，都要稀缺。看见血

看见依然高昂的头颅。我甚至都有一种

久违的冲动。下意识把头抬起，下意识

喉咙里蠕动，看看有没有啼鸣

看看我和鸡冠花联手，黑夜会不会撤退

会不会丢一地星辰，让耀眼的白昼

把我们流出的鲜血，舔舐干净

 

这样叫着紫茉莉

 

黎明会不会一夜没睡

他惦记的人，早早就梳洗完毕

 

紫茉莉。这样叫着

一步步挨近。她让秋天害羞了

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黎明和紫茉莉，看不清青春的轮廓

爱情这个词，古老又修长

几滴晨露的表白，够不够体贴

 

快点吧！你不要发声，只要你颔首

太阳哥哥的暴脾气，正午就会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