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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圣女公墓红场青铜列宁俄罗斯 |
去俄罗斯之前
我的脑海,不断浮现保尔和冬尼亚
浮现那个以黑面包和土豆泥
维持生命的苏维埃红色政权
很多脍炙人口的老歌
在我嘴唇上,荡着秋千,丝毫都没有
停下来的意思
我想让长着翅膀的飞机
驮着我,飞得快些,再快些
我想干脆自己变成一只鸟
落在莫斯科郊外,那片迷人的桦林里
希望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像歌声里,掉队的音符,一边在我的脸上
吻着,一边吐纳雾一般的哈气
用笨拙的中国话问候:你好!你好!
无名烈士墓前燃烧的火
像深秋最大的一片枫叶
是别在俄罗斯胸襟的一枚奖章
一闪一闪,送我们回到
莫斯科保卫战,最前的一道壕堑……
没被弹片擦伤的鸽子
悠然地,把天空举得很高
我们不得不仰起脸,透过克里姆林宫
高高的塔尖,然后再走回来
我们不知道这一段路程,竟然
走了89年。1918年属于
躺在红场西侧的一个小个子伟人
即使他紧闭着嘴唇,不再说一句话
我们还是听到了,他对过去和未来
一直都重复的语气
俄罗斯的气候,开始进入冬天
在广场拍照的游客
有多少人,真正去关注一个国家的旗帜
厚重的铁锤和凌厉的镰刀
被列宁的后人们,几乎在一夜间
就从飘扬在红场上空的旗帜上——
轻松地,拆卸下来……
去圣彼得堡,你一定要记住列宁
尽管有人把这座城市的名称,改来改去
还是没能把每一块石头上,列宁的痕迹
彻底清除——
建立在沼泽上的城堡
历来就以坚固著称
列宁和他的追随者,是填充在沼泽里
最硬的一部分。它没有大理石或者
青铜的光泽。整个街道最醒目的位置
又被沙皇重新占领
属于列宁的,是涅瓦河不断被冲击的石头
是堤岸的碎石,是浸泡在
血液里的骨头——
我之所以记住了列宁
是停靠在涅瓦河边,依旧喘息的
阿芙乐尔巡洋舰挺拔的炮筒
是德意志帝国在围困列宁格勒900天后
回填在河堤的弹片和瓦砾
是两万万列宁的追随者,不屈的信仰
所以,去圣彼得堡,你一定要记住列宁
记住被粉饰一新的教堂下面
那70多万,在围困后死去的人民……
去的那天下午,没有阳光
去的一群人,都来自中国
简朴的大门,就像一户小的农庄
里面住着的人,几乎每一位
都会让我们,呼吸急促
——伟大国度的塔尖上
闪烁着艺术的光芒
我们这些热爱艺术并崇尚大师的学生
腼腆到,都不敢同他们,近距离合影
果戈理、契可夫、马雅可夫斯基……
他们远离尘嚣,静静地歇在这里
肃穆的表情,让大理石和青铜
都情不自禁地,把他们仔细摹仿
新圣女公墓,不是告别生命的地方
它已经成为了,历史沉淀后
时代清晰的镜子
我们到这里,不是来凭吊的
我们到这里,是寻找生命的轨迹
冀望一种全新的
涅瓦河水被越落越低的云
撩起,露出被纤绳勒过的肩胛
华丽的游船,甚至都来不及掩盖
柴油机浓重的喘息……
我在船舷静立了一会,凌厉的西伯利亚风
就让我,不停地打着寒战
船舱内,几名身着俄罗斯服饰的民间艺人
拉着手风琴,弹着三弦琴,跳着踢踏舞
几十名来自东方的游客,像一堆
被引燃的篝火
即使再多花一些钱,再多买一些时间
也无法让我们,把一个民族最纯种的表演
一次就
伏特加酒和鱼子酱
让我们在离开游船的刹那
漾起久违的醉意……
普希金,系着贵族的发髻上
飘着诗歌的缎带
他的高傲,不仅仅为他自己
也不为一把决斗之后,插在胸前的剑
即使更多的剑,也不能
让流淌着诗歌的眼睛,眨一眨
——握着鹅毛的手,也握着天空
那样一只,鼓胀着爱情的手
也握过,刻满尊严的,一把利刃
我不知道,俄罗斯倾尽青铜的所有
能不能,重新塑造出
一首死亡地抒情……
普希金,你属于世界!你留给人类的
除了敬仰,还是敬仰
尽管有那么多青铜
让你百毒不浸,刀剑无奈
我还是幻想着,你会在某一个早晨
脱去青铜的衣胄
骨感地,与诗歌拥吻——
那一天,不知是风,还是心
我和诗人有一米距离的脸,僵硬地
看上去,比青铜更青
——这么多英雄和艺术家
难怪老天一直阴沉着脸,就连太阳也忧郁着
几次都从墓地的围墙后面,绕过去
我的相机不停地记录着
一些熟悉的,一些陌生的人物
与我面对面,用神态各异的肢体交谈
其实这些人,就是俄罗斯或者世界
历史中,一页沉甸甸的文字
人人都活跃着,都闪着光……
我长时间,驻足在卓娅面前
她年轻俊俏的脸,向天空张望。饱满而坚挺的胸
还在为她的祖国,遮挡着子弹
我按捺不住的泪水,顺着她
遭遇绳索的脖颈,迅速滑落——
在她唯一裸露的左乳上,吸吮英雄的养分
我不敢想,这只应该哺育更多英雄的乳房
被法西斯疯狂切割后,成为二战史上
最为强大的爆炸点
——卓娅!丹娘!一个女英雄的名字
她没有死。你看她努力要站立的双膝
在铺满鲜花的泥土上,动作依然那么连贯……
俄罗斯,这个崇尚鹰和权仗的国家
历代沙皇的黄金四处遗落
在冬宫,在夏宫,在外观滴血教堂
乌鸦敲打着铜钟,一声、两声、三声
我们的目光,随乌鸦的动作而动作
乌鸦是这里的吉祥鸟
它们恬静地,在克里姆林宫
广场,和那些象征和平的鸽子一起
装扮着一个时代
我们的行程,总是伴着广袤的黑夜
总是蠕动在蛇一样的火车上
在俄罗斯粗壮的腰身,游弋
像喘着粗气的牛,不停地奔跑
一直跑进黎明的站台
跑进又一处,依旧被沙皇统治的广场
直到我们疲惫的目光
接触到又一座
——涂满了黄金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