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翠庵品茶

 文/乐云   

    “栊翠庵品茶”本来只是刘姥姥嬉游大观园这部闹剧中的小插曲，不过却让我们真正见识了传说中那位带发修行的美女——妙玉。

    小说第41回，贾母乘兴陪刘姥姥逛大观园，来到园中非常僻静的栊翠庵，受到妙玉隆重的接待。耐人寻味的是，妙玉在小说中的第一次出场，作者却惜墨如金，对其相貌等特征只字不提。到底是何原因呢？原来在第18回，作者借林之孝之口早就将妙玉的身份介绍了：出身于读书仕宦之家，文墨也极通，模样儿又极好。出身、相貌、才学样样都出类拔萃，难怪她能成为金陵十二钗之一了。

    我们再来看看妙玉在“栊翠庵品茶”中的表现：首先是妙玉给贾母献茶，二人之间的问答表明她们两个彼此关系熟稔，对对方的喜好习性了如指掌。其次是妙玉请黛钗二人回房品茶，宝玉借机“飺”茶。在这两个看似平淡的情节中，我们充分领教了什么是富贵二字。妙玉给贾母喝茶的杯子是成窑五彩小盖钟，给宝钗黛玉的更是晋王恺与宋苏轼收藏过的茶器珍品，连给众人喝的都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这些茶器用品，非寻常人家所有，它其实是在暗示我们，妙玉绝不是出身于普通的读书仕宦之家，而必定是大富大贵之家。

    不过，“栊翠庵品茶”最重要的价值在于它透露出妙玉的两大性格特征：爱洁与思春。妙玉的洁癖在此回展现得淋漓尽致：只因为刘姥姥尝过，她便准备将那名贵的成窑杯给扔了；宝玉要派人来给她洗地，她却不准那些小厮们进庵门；当宝玉请她将成窑杯赏赐给刘姥姥时，她甚至抛过一句恶狠狠的话：“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这一系列的怪僻举动，让人瞠目结舌，以致于庚辰本双行夹批云：“成窑杯已不屑再要，妙玉真清洁高雅，然亦怪谲孤僻甚矣。实有此等人物，但罕耳”。

    相对于洁癖来说，妙玉的思春则显得含蓄得多。本来，作为“槛外之人”，妙玉应该六根清静，杜绝七情六欲。但正所谓“云空未必空”，青春年华的美少女妙玉，尽管遁入空门，但面对着“良辰美景奈何天”，又如何不会内心蠢蠢欲动呢？最明显的标志是她对宝玉的反常举动：她给黛钗拿出的是崭新的茶器，而把自己平时用的一个绿玉斗斟与宝玉。这新旧之中的含意自是不言自明。可惜的是宝玉并没有领会其中真意，反倒嚷嚷着妙玉偏心，把一件“俗器”给他，辜负了妙玉的一片心意。而其后妙玉的话则更是玄机重重，她对宝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 甲戌本侧批云：“玉兄独至岂真无茶吃？作书人又弄狡猾，只瞒不过老朽。”妙玉为什么这么说呢？她真的不会单独给宝玉茶喝吗？细心的读者自会寻找到答案。

 (本文发表于韩国《中国小说研究会报》第78辑200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