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永林编《水浒钩沉·绰号篇》之

青面兽

● 丁永林

    青面兽是水浒中天暗星杨志的绰号，那么，这个绰号是什么意思呢？

    “青面”似乎好理解，因为杨志出场时有一段外貌描写：

    “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水浒全传》第12回“梁山泊林冲落草，汴京城杨志卖刀”）。

    “青面”的意思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兽”指的应该是杨志的性格了。在生物学上，兽系四足的哺乳动物,一般多指野兽；形容人时比喻野蛮、残忍，如“兽行”就是指极端野蛮残忍、丧失人性的行为。

    那么，“青面兽”的意思就是“青面（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与“兽（野蛮、残忍）”的简单相加吗？

    看来，似乎并不怎么简单。要研究“青面兽”，还要搞清楚“青”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在汉语中，青色并非普通颜色，在不同的环境中有着不同的含义。青可以是黑色；也可以是绿色；还可以是接近蓝色的颜色，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光谱中波长介于蓝色与紫色之间的就是它。

    既然“青”有这么多种“可以”，“青面兽”的“青”到底是其中的哪一种呢？

    一般认为，青面就是黑脸。虽说青可以是黑，可二者的区别还是挺大的。严格地说，黑并非是一种颜色，而是完全没有光的状态，这两者是“有”和“没有”的区别，是质变而非量变。再者，梁山好汉中以黑冠入绰号的有，比如“黑旋风”，还有“黑三郎”等，如果青面兽的青指的是黑，就不必用这个有歧义的青了，直接叫黑面兽就是了。看来，此青并非是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说蓝色是与青最接近的颜色了。历史上以蓝闻名的倒有两位好汉，那就是隋唐时代的程咬金和单雄信，他俩都曾被人称为“蓝靛壳”。但蓝靛壳是一种小鸟，属于禽类，如果杨志真以此为号的话也应该叫“青面禽”，断不会叫“青面兽”的。想来，世上蓝色的动物还真不多，今天看来，蓝且威风的动物要数蓝鲸了，但蓝鲸属于远洋动物，北宋时代的内陆人知道者鲜。所以，绝不会以此来形容杨志。

    现在只剩下绿色了。大陆的自然界本属于绿的海洋，所以绿属于自然色，很平常，而用他形容一个人的脸色的情景并不多。一般我们说人脸变绿了，通常是气的或者吓的，是一种不稳定的非常态。当然，A型性格的人平时就处于“激惹”状态，非常态也是可能被周围的人视为常态的。如果再与“兽”搭配成一个辞，形容一个经常发脾气的人倒是很贴切的——看来就是他了。

    说了这么多，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杨志的“青面兽”绰号，说的就是在人们眼里，他是一个容易发脾气且异常残忍的“绿面人”。

    现在我们看看水浒中的杨志是不是如此。

    杨志是梁山第十一位好汉，《水浒全传》第12回出场。杨志出身将门世家，为“五侯杨令公之孙”。因押送花石纲在黄河里翻了船，不敢回京赴命，四处逃难。后因被赦返往东京。返京途经梁山时被奉王伦之命取“投名状”的林冲所劫，与之交手三十余合不分胜负。杨志被王伦一起邀上梁山，但杨志执意回东京做官，不肯落草。在东京，却因花光了钱财无奈当街叫卖祖传宝刀之时与泼皮牛二发生争吵，不得已杀了牛二，被发配到北京大名府充军。在大名府，得到留守司梁中书所赏识，为其护送生辰纲，又被“七星”所劫。无奈之中与鲁智深打上二龙山，杀了邓龙，“落草”二龙山。三山聚义时与众好汉一起汇入梁山。

    水浒，特别是上半部分，刻画人物安排情节十分精巧，每个人物似都形成自己的传略，并且相互之间有相互联系密切，所以特别吸引读者眼球，杨志便是作者刻意打造的一位。

    杨志身出名门，命运却时乖运蹇。名声显赫的“杨家将”到杨志一辈已经败落，所以，虽自小流落关西，但杨志名利之心不减，满怀抱负，“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刀一枪，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恢复杨家昔日的威风。杨志也的确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应武举，入军界，直做到殿司制使官。路过梁山立即被连对林冲都不买帐的王伦一眼看中，就是因故充军发配，又是立刻得到“领导”梁中书赏识，就很说明问题。按常识，能做到这些，没有脾气的人是难以想象的，这“脾气”，就是本心“激情”的外化。

    峣峣者易折,佼佼者易污。“激情”是取得成就的动力，也是“易折”的根源。在东京，流落街头的杨志对狗都不如的恶棍无赖牛二一怒就杀了；押送“生辰纲”时，对手下的兵士“轻则痛骂，重则藤条鞭打”……杨志粗暴蛮横的性格随处可见。怪不得人们给他个“青面兽”的绰号！

    当然，这里只是解释“青面兽”的含义而已，杨志作为好汉自然值得称道之处多多，限于目的，这里先说这些。

    还有，杨志并没有死于他的脾气，他是在征讨方腊途中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