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 那条河街哟
青鸟依依
如今广元的老街已不多了,老城的河街,童年时代便感觉是广元最长的一条街。
河街是沿嘉临江边独有的一条街道,我曾问过当年做教书先生的父亲,广元的先祖们为啥把嘉陵江边这条街叫河街而不如现代人这般冠以“滨江路”这种洋气的街名?因为那明明就是江边的一条街嘛.......父亲却没有给我完整的答案。
这条被嘉陵江的水汽泡得人情味儿既浓郁又酥软,沿着江水蜿蜒铺开的街道,被老人们清晰地分成两段河街挨着码头,总飘着船工们的号子和煤烟的味道;下河街更清净些,青石板缝里总渗着江水的凉,连风掠过都带着湿润的软。
上河街与下河街的分界线在大西街尽头,如果面朝嘉临江站在路中间,右手是上河街,左手是下河街。面朝江边那头还有一条能走到嘉临江岸边的路,如果遇见嘉陵江涨大水,这里便是全城人看水的最佳地段。记得“水上派出所”的执法单位就在这里,水上派出所迁址后,这里做过广元最早一家歌舞厅——红马车。红马车里面啥样重没进去过,只听说说生意好的不是一般化。
河街上的大户人家不少,下河街的薛家,上河街的华家(与卡子上的华家是一脉)还有一些估计是我不知道的人户了....这些大户人家的院落基本面对嘉陵江而建,反观街对面背靠嘉临江的那些房子较为低矮,基本看不到像模像样的四合院。那些大多为吊脚房,隔一段便有条一直通往嘉临江保坎窄窄地深巷子,巷子两边不断有上各种小院落的那种不规则台阶。进去会不会是另一种风景不得而知。
长大一些可以与同龄人“吆伙伙羊”(一群一群)到处跑的时候发现,那时的河街没有紧闭的门扉。谁家炖了萝卜干烧腊肉,香气能顺着河街飘半条街,对门的主妇们会隔着竹帘大声开玩笑喊:“他张妈吔,端碗过来尝尝嘛。”张妈会笑着应一声:“要得。熟了给你们端一碗就是了。”傍晚时分,马架子,竹椅,板凳从各家屋里搬出来,老人们摇着蒲扇说旧事,说嘉陵江涨水时咋个护粮缸,说哪年的嘉临江水涨得最大。孩子们不用约,只要有一个人在街口喊一声“哪个来逮蒙蒙花儿了?(俚语。捉迷藏的意思)”上下河街的娃儿们便会像归巢的小鸟般聚在一起,弹珠子在青石板上滚出清脆的响,跳皮筋的歌谣能和着江涛的节奏飘很远。
河街的女孩子充满嘉陵江水养出来的灵秀。梳着羊角辫,穿着在江水中洗得发白的碎花布小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像江边初绽的芦苇花。她们不爱疯跑,常在石阶上坐着,用彩色的线编小荷包,或是捡些光滑的鹅卵石,在上面画些简单的花草。若是看到有船从江上游过来,便会和同伴一起趴在栏杆上,小声议论着这条船上的人要去哪里。
男孩子则带着在嘉陵江风浪里原长出的野性,个个都是游泳高手,有的甚至敢横游嘉陵江,游到对面的洞儿寺那块巨大的石头上赛太阳,皮肤晒得黝黑,但那双眼神则亮得像夜空的星星,帅气得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劲儿。他们在江边的沙滩上追逐打闹,比谁能把石子扔得更远,溅起的水花越高,笑声就越响。偶尔也会学着船工的样子,叉着腰站在石阶上喊号子,声音虽稚嫩,却透着股子不输江水的豪爽。
值得一提的是上河街的清真寺,这儿的烩馍几乎是我们从小吃到老的,牛肉很大快,但我其实爱吃的是牛杂,汤是高汤,简直香了一条街。点名我倒是记不得了,知道的读者可以在留言区打出来。下河街靠江边房子有一家集体所有制的饮食店,店名不记得了,但那家的蒸凉面,油条,馓子,麻花,豆花稀饭的味道很巴适,那时候凉面一毛钱二两粮票一碗,吃一碗就饱了。
或许是年龄逐渐大了,回想那条老河街,记忆中依然是裹着嘉陵江的水汽。没有华丽的房屋,没有热闹的商铺,可那份家家户户敞开的温暖,那份整条街孩子不分你我的亲近,还有女孩子的乖巧、男孩子的帅气,都像江水里的鹅卵石,被岁月磨得愈发清晰。那条朴素河街哟,早不是一条街那么简单,它是刻在老广元人心里的旧时光,无论你在何时何地想起时,连风都带着温润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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