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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岂是蓬蒿人

(2019-03-27 11:13:31)
分类: 未及言说·青春
我辈岂是蓬蒿人

之十
他长得特别白净,戴一副眼镜,明明一个男生,却让人觉得他比女生生得还干净,一米七六的个头,再加之斯文儒雅的气质,偏还弹一手好吉它,着实迷倒一群人。
他比我们早一年工作。
当知道他是农村考出来的时,我们大吃一惊。

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将我们对人对事的定义变得狭隘了吧?农村必得贴着乡野的标签,大城市必得炫着潮流的LOGO,至于我们这些夹在乡野和城市之间的子弟们,是不是就得糅杂着混搭的气息。

而他,根本就是推翻我们之前所有认知的一个有力佐证。暗自喜欢他的那些人总说,他比那些所谓大地方来的人还大地方,他有种气质,虽然这气质里多数时候流出的是忧郁和淡漠。

他叫岳长林。我们习惯叫他长林。

那是一个夏夜,群星那么铺张地散落在穹幕之上,吊在房顶的吊扇吱吱呀呀,就那么没白没黑地转,叶片上明显沾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我们几个在宿舍里各做各的,刘璃打毛线,陈子菲看书,我写信,林珏磕瓜子,萧筱无所事事,在地上荡来荡去。

我正要将写好的信塞进信封,萧筱突然在门口大叫一声,唬得我们几个都望向她。
“他!”
“谁?”
“他呀!”
“谁呀!”
我们集体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原来是岳长林。我们都屏住呼吸,看他在食堂打了宵夜往回走。
“他怎么可以长那么干净。”
“他走路时腰身直溜溜的。”
“他从来目不斜视……”萧筱在空中做了一个拉拽的手势,“把他目光牵过来,这样他就能看到我们了。”我们笑。
“你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吗?”萧筱说。
“你去问问呗。”刘璃打趣。
“你喜欢上他了?”我问。
“别瞎说。”她瞪我一眼。

岳长林渐渐消失在房子的拐角处,我们几个重又坐回,刘璃打趣我们几个说,有心思的,就别错过了。陈子菲:“你们发现没,他说话的时候,如果卡壳了,会不自觉地端肩膀。”我们都停止了说话。“还有,每当面对我们这一大帮娘子军的时候,他端肩的频率会增加,而且会脸红。”林珏突然在一旁‘呸呸呸’地吐瓜子,叫嚷着说嗑到一个臭瓜子,并做出一脸夸张的表情,随后跑出去漱口。

事情偏生得巧,第二天点名的时候,办公室主任有事,临时将花名册委托给他。
我们陆续到齐后,我看到他站我们面前端了一下肩,然后咳嗽了一下,又端了一下肩。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清清嗓子说:“点名了。”

念到萧筱的名字时,他端了两次肩。

我隐隐觉得,这小子对萧筱有特殊的意思。

我正思忖着,突然见林珏她们几个站原地乐翻了,原本点完名各自散去的人都回过头疑惑地望向我们,岳长林捧着文件夹也立在原地瞅,萧筱一把拉过陈子菲说:“你太厉害了!从点名开始,我就开始留意你说的他端肩的事,1234567,果不其然呐!”

岳长林看到我们爆笑得不成体统,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有病吧,这几个人。”

日子久了,渐渐地和他熟了。他身上的光环慢慢缷下许多,原来,他不过也是活在俗世里的一个俗人,不过是借了一张仙风道衣的皮相,我是这么认为的。

再后来,我们知道了他的座佑铭,“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一刻又觉得,那张仙风道衣原来是与生俱来的,不是借来的。

夏天闷热,每个中午将午休的时候都会听到知了不厌其烦地聒噪着,一丝风也没有,一滴雨也没有,我们躺在床上大睡特睡,忽而因一个梦呓语一阵,忽而顺手拿起枕畔的扇子朝脸上扇几下,但这个夏天的午睡,萧筱总是缺席,她的床上总不见她。

浑浑噩噩地过完了夏天,没心没肺的我还穿着裙子在风里来回穿梭时,萧筱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吃过晚饭陪我去长林那一趟。”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乘着我刚才的那阵风跑开了。

岳长林的办公室比较偏,那天突然停电,中间那段路黑压压的,每走一步都心虚,生怕踩在什么令人害怕的地方,比如坑里,或者石头上,或者水里,虽然这些都是我自己假想出来的。

“每天都走一百遍,怕什么呀,快点吧。”
“那是你每天走一百遍,这可是我今天的第一遍。”

说话间,看到岳长林的窗子里泛着一片昏黄的烛光,摇曳、朦胧。我们知道,那是蜡烛独有的光影。

萧筱并未和我透露半个字陪她找长林的原因,我也没问,不过是一些感情上的事吧,不知她遇到了怎样的麻烦,需要我在旁边,但她是爱情圣手啊,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呢?这样一想,便觉得这趟陪同更是单纯的陪伴。

办公室是里外套间,刚进去并没见到长林,只见刘强在外间等着。我听到长林在里间胡言乱语着什么,屋子里漾满了酒精的味道。他们喝酒了,并且长林喝大了。刘强红着眼睛直直盯着萧筱说,你进去和长林说清楚,然后拉把椅子让我坐下:“你怎么过来了?”
我指指里间:“陪她。”
“以后少和她在一起,不是个好鸟。”
“嗯?”

我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突然听到长林在里面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听起来那么悲伤。萧筱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强一个箭步冲进去,我依然没反应过来,却听到里面传出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赶紧进去。

长林歪躺在床上,被子枕头横七竖八地在他身子底下,他一只手死死拉着萧筱的手,一边哭一边摇。萧筱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拼命地想要挣脱,满脸的怒容将她的脸衬得发红发胀。地上有岳长林吐的秽物,一阵刺鼻的味道涌过来,我干呕了几下。

这时刘强近乎野蛮地将他们的手分开,然后坐在床边将他扶靠在自己的怀里,一边抚摸着他的后背一边说些安慰的话,他这举动让我着实诧异,再看时,发现刘强已然泪流满面。

他突然用食指指着萧筱吼:“滚!从此不许你再伤害他!”

萧筱一扭身,拔腿跑了。
我也紧忙从里间撤出来,拉开门去追她。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进宿舍时,看到萧筱已钻进被子里躺下了。

日子照旧。岳长林依旧在说话卡壳的时候会端肩膀,萧筱依旧在宿舍里荡来荡去,知了依旧吱……呀……吱……呀地叫,宿舍周围的那一片葵花日渐饱满,眼见着躬下身来。

接到通知,上面的大领导来视察工作,岳长林不知怎么进了他的视线。大领导专门就一个工程问题将岳长林和我们单位的头儿叫至办公室。不知他们谈了什么,最后三个人并着肩一起出来,说说笑笑的很是融洽,神采奕奕的表情让人觉得,长林将要飞黄腾达了吧?

后来听说,大领导只是象征性地了解了一些工作概况,倒是对岳长林个人问题特别感兴趣。谈了许多工作以外的话题,岳林长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当然,端肩的毛病一定会有的。这是我猜的。

谈话临结束的时候,大领导指着那联“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你的座佑铭?”
岳长林羞涩地点点头。
“你喜欢李白?”
“喜欢,但不是最喜欢。”
“最喜欢谁?”
“王维。”
“哦,好。”大领导点点头。

当那片葵花被农民收割后,院子突然显得特别空旷,残留的葵梗东倒西歪地立在地里,一片萧瑟。

那天,我们在院子里为岳长林送行,有专车来接他。他腼腆地朝我们挥了挥手便钻进小车里绝尘而去。再后来,听说他和那位大领导的千金缔结良缘。

时隔多年后,在一个婚宴上见到了岳长林。

当他端着酒杯过来敬酒的时候,我脑子飞速运转,搜索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是谁?搜索一阵后仍然对不上号,便表示抱歉。他倒坦然,大概因为没认出他来的人比较多,见怪不怪了。自我介绍后,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油腻腻的中年男人竟是当年那个干净得不惹半点尘埃的岳长林!

一阵寒暄后,他在我旁边一个空的座位上坐下来。我们谈起了许多往事,他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于是端起酒杯回敬他说:“‘我辈岂是蓬蒿人’你注定不凡哪。”他眯起尘色十足的眼睛谦虚了几句,我再瞧他时,发现他的眼镜一个有镜片,一个没有镜片,正疑心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你在奇怪我的眼镜吧?”

他笑了下,露出发黑的牙渍说:“如今年纪大了,TNND,一个眼睛意外地恢复成了正常视力,另一个却花得厉害,于是我就只镶了一个花镜的镜片。”
我一时哑然。

回转的路上,我大发感慨。
时光果然是把大锉刀。我说。
他真真掉进了世相的通途。我说。
他一直就认真地在世相通途的大道上行走呀,爱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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