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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于故乡之外的我们

(2016-08-09 08:47:07)
分类: 此情不待·父亲

 

 

父亲,父亲(二)

 

 

大约八九岁的样子,父亲带着我和妹妹从姥姥家步行去大姨家,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

 

山路,冰雪覆盖。

满坡满原的白,山路崎岖,野旷无人,偶有寒鹊“呱呱”几声掠头而过,才觉得有几分生气。起初,我们一边踩雪,一边嬉戏,不觉得乏累,还会张开嘴说,我要喷火了,憋足气冲着对方呼出哈气,看它们在空气中瞬间结成雾状,另一个假装被攻击到。

 

行程近三分之一时,我们累得不肯再走一步,靠在山边嚷渴了,饿了。

父亲会指着对面的山说,你们瞧,那里有个洞,看见没?

我们争相寻望,果然看到一个山洞,各种问题问向父亲。是住人的吗?是狼穴吧?里面特别黑吧?在半山腰,怎么上去呢?父亲说前面还有一个比这个还大的山洞,咱们边走边讲,等讲完了,正好能看到那个更大的山洞。

 

我说,应该是人住的。父亲接过话说,对,放羊的人和他的羊群有时候为了躲避雨雪会在洞里。

妹妹说,应该是狼窝。父亲又说,对,听说有人亲眼见过一只大狼叼着食物进到洞里。

 

我又说,里面会有鬼吗?父亲哈哈大笑说,哪里有鬼啊,都是人们想像出来的,就算真的有鬼,你不伤他,他也不会伤你的。我反驳说,那小人书《画皮》那个白面书生也没惹那女鬼啊,她为什么要吸他血,让他死了?妹妹抬着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父亲,她与我一样在等着父亲的回答。

父亲点了一支烟,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两两相欠下的吧!

 

我们不满意他的回答,纠缠不休,父亲故意绕开这个话题,说句,我教你们踢正步吧!我们又欢喜地跟在父亲身后,和他学踢正步。

 

我们用夸张的姿势相互追逐着,丝毫觉不出寒意,太阳的光线硬而稀疏地垂落下来,向阳的山坡上雪粒子反射着太阳的光,晶亮闪烁,像在那里种下了一片深冬的阳光,感觉轻软而温暖。偶尔能看到成捆的木柴斜在雪堆里,那齐刷刷的断口处,让我想到斧子和布衣,想到挽起的袖口和被惊起的飞鸟,而父亲这个时候会不经意的吟唱故乡,高一声,低一声,宛转的旋律恰好应和着弯曲的山路,原来,故乡是可以被这样放在喉咙里的。

 

我们真的走不动了,一路都是雪,都是模样相同的曲曲弯弯,是单调的吱嘎吱嘎。父亲指着最近的一条隐在山的另一侧小路说,走到那里,就能看到你大姨家了!我们目测仿佛没有多远,可是,一路上父亲都是这样说,不远了,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不远了,走到那条路上,就到了;不远了,走到前面那块公里标,就到了。

 

就到了,就到了。

父亲说,你大姨一定炸了年糕,年糕里面一定有馅,你大姨还说,会给你们崩一锅爆米花,会放点糖精,甜甜的,你大姨家这几天赶庙会,一定会唱好几天的戏。

 

父亲见我们还没有走的意思,说,前面好像有铃铛的声音,应该是有马车,咱们快走几步,也许能搭乘一段!我和妹妹一听,马上有了精神,都仔细听起来,我说没有听到啊,妹妹说,我也没有听到,父亲说,仔细听,叮当叮当的声音,听到了吧?还有甩鞭子的声音呢,叭叭的。我和妹妹同时跳起来说,听到了!听到了!

 

当我们到大姨家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炕上真的放了满满一盆爆米花!大姨真的炸了年糕!年糕里真的有馅!整整一个上午,只有这件事真的。

 

下午,和大人们去看戏,戏台前挤满了看戏的人,我们在人群中穿梭,一边踮起脚尖,一边嚷着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最后瞄到人群后面有个土丘,便随一众孩子爬上去,瞬间黄土飞扬,旁边那个男孩,头发丝上沾着一层黄黄的尘土屑,眉毛,唇上细细的绒毛,耳廓都沾着一层细土,嘴角有唾液和尘土混杂的颗粒,我一看他,总会下意识地舔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和他一样,嘴上腻腻歪歪地附着一些脏东西。

 

远远望去,一武将手里摇动着马鞭,厚厚的白色靴底忽而被抬高,忽尔迈着小碎步艰难前行,我说,这将军骑着大马,可是路不好走,妹妹说,可能是山路!弟弟说,不对,是在过河!他是个好人!那个白脸是个坏人!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其实,我们根本听不懂台上在唱什么,只是在来的路上,父亲已经大概将故事讲给我们听,在孩子的世界里,非对即错,非好即坏的二元理论是可以用来评判任何的人和事。

 

渐渐地,我们周围看戏的人不再看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我们包围起来。

他们对我们品头论足,有人笑着说,哟,从外面来了三个小侉子!

有人说,你是谁家的?我们摇头。我拉紧弟弟和妹妹的手。

有人说,……白白净净的。大约是说我们长得白净。

……

有个大点的孩子近距离地看着我们,我觉得脸和脸都快挨上了,他穿着一双破了的靯不停地用一只脚蹭地上的土,一会儿又将淌着的鼻涕用手背横着一抹,抹到脸上,他两侧的脸颊上是锃亮的鼻涕痕,他略显羞涩地对我们说,莫怕!然后回身对着众人唧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没一会儿功夫,父母和大姨等人挤进人群,母亲一把将我们三个搂进怀里,她以为吓到我们了,大姨在一旁一边向众人解释我们是她的亲戚,一边和我们说,不用怕,乡里乡亲的,他们只是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娃娃,又说一口外地话,大家稀罕罢了!

 

一场虚惊后,那个流鼻涕的男孩拉着弟弟的手一边比划一边说,我知道哪里能到台上,你们跟我走!

父亲说去吧。母亲有些担心,大姨说,既来到乡下,就放开孩子们耍吧,这个小后生与自己家也七拐八拐的带些亲戚呢,母亲这才稍显放心,又一顿嘱咐,我们早已不耐烦母亲的犹疑,随着那个男孩跑开了。

 

在大姨家住了三五天,其间,凌晨与黄昏是颠倒的,童年的呼喊声,一部分留在深街窄巷,一部分留在温热的火炕上的睡梦中。

 

时隔二十多年后,因要参加表弟的婚礼,再次来到大姨家。婚礼热闹而乡土味十足。

父亲站在一旁,清瘦而安静。他看着这片乡土上他熟悉的过往。我轻轻走到他身边,他说了句,这辈子没给你妈一个婚礼,真是委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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