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读到贾柯微博里的一段字。

“唯心。一生若经历一次唯心的感情，也很好。不用世俗丈量，没有血亲纽带，没有掺合柴米油盐，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生死共存，有的，是清供一样的相知，亲人一样的挂念。是的，就这些，没别的了。就像，只要有月光有荒草，就想起李白杜甫，在一切美好而哀愁的事物中，想一个人。心见即是见。不必是爱情。”

这话分明也是我想要说的。可见，我只是想着我的想，一味地温热而自恋，而贾柯在感性的基础上又予以它理性的外衣，通篇过后，外凉而内热，像把视觉上的层次移到文字里，让人读着欲罢不能。

最近关注了老树画画的微博。看着看着，会笑，会思索。

他近期的一幅画作，依旧一袭白长衫，戴着草帽，肩扛锄头，行在细雨的麦田里。他说：“细雨飘然而至，春来不言离愁。有麦青青于野，有你在我心头。”他在画作之外的涂字习惯，让我想起金农。而那些线条，那些颜色，甚至画作里的那件长衫，又让我想起丰子恺，他们分明被同一片月色照过啊。

那幅《花乱开》，果真有种“纵身江湖后，深处弄扁舟”的念想，那一树乱花是江湖，扁舟所行之处，一说是在灰瓦白墙后，一说在底色的尽头，其实，不过在各自的心头。想像着那袭白衫纵身一跃后，多舛的江湖路上，一边丢了锄头，一边埋怨细雨，纷纷争争的罅隙里，越来越少了斯文，疏远了淡然，慌乱之余，被一株梅树扶住……这是所有故事里最好最美的结局了吧？恍然间，所有画作的内容似乎有了答案，惬意也好，忧伤也罢，老树早在心里种下用文字和线条来救赎自己方式的种子，在种子破土而出时，力求唯心地展示生命和生命的过程。

我突然觉得腋下也有株梅树在撑着自己。

那日和她聊天至夜半，手机都快没电了。

我们说了那么多，印象最深的是我说了句，你嫁得太远了，远得只能让异地的风景和富足来安抚你的父母。

她说，路是依自己的心愿选择的，没有回头的路，只能往前走。

偶尔，我们会在电话里沉默。

这空档，我会填入一些画面。比如说，明月和荒草，李白和杜甫，一窗灯火，以及和这一窗灯火相关的人。

末了，她说，越往前走记忆越多，在不懂凋落的城市里，总会闻到故土的气息，比如现在，我能清楚地感知你。

记忆喜欢在为着一颗心而活的人那里扎根。时光再远，心不远即不远，心若见必已见。

彼此问候完，挂掉手机，我把有些微热的手机充上电，熄灯，滑入被窝，眼睛睁得老大，想，自己有没有清供一样的相知，亲人一样的挂念。

恰似早年坐在诗词里的那位书生，或是策马而下的游侠，河间渔人，涧底樵夫，垄上耕者，南来北往的商贩巨贾，都可能被一个人唯心地挂念。不问他来自哪里，将要去向哪里，姓甚名谁，并且不介意与他之间隔着几个朝代，隐语和暗疾都无处藏身，南北同城，夏冬一季……这仿佛虚空的几近真实，像朝圣路上的精神皈依。

初十下了这个冬季里最大的一场雪，想着该把诗词捡起来了。

试着写了一首绝，一首律，想安插些自己的意思含蓄地融进诗里，想斩获些有关情的字眼又不想沾染世情里的俗意。想按着自己的心思循着格律想念一场旷古。于是落一字，内心吟一字，不多不少，回声不强，又可见微澜，不揉杂事事，又事事关乎意韵，似乎已得妙意，又何俱诗不达意之苦呢？索性敞开，借她的月光和荒草，移来一座城，布置一些星斗，画上一种安详的姿势，唯心见性地生些念想。

这种想，不一定高于尘世，但一定与一场雪后的月色吻合。

轻轻拨开一切的束缚和度量，让心遇到心，月光拥抱月光，我想，这才是自然界里的物我一心吧，美好而轻。

心见即是见，所以心心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