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都是送礼的人

大民

这几天老婆心情不好，因为堵车，堵得她更年期提前。

媒体反复报道的大城市交通拥堵，让老婆一边看电视一边骂人。其实，骂人没有用的。上个周五下小雨，北京城全天拥堵，程度又创新高。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分析了一大堆理由，偏偏忽略了最关键的。

首当其冲第一条，就是节前送礼的人太多了。外地的来了，本地的活动起来了；个人相互“走动”，单位之间相互“意思”。不信？打开后备箱就明白了，花花绿绿，满满当当。

一个公司老板说，我拉了一车月饼、酒类，腰包里还有几十个卡。工商、税务、消防、卫生检疫、专家顾问、亲朋好友......一个都不能少。平时求人办过事的熟人、朋友，过节就是要表示一下。

一辆外地的别克商务在三环路上出事了，一车的地方土特产散落在地。围观的很少，大家都忙着往前跑。而且，一个抢劫的都没有。

所有的大小商场都把礼品摆在大门口，临街的显眼位置。彩旗招展，人山人海。有些商家直接送货，堵在小区门口，花花绿绿堆成山。

晚饭后，老婆小口品尝着廉价月饼，一边看电视，一边骂人，一边命令去送礼。我说：“送什么？”老婆不说话，却把手上的有缺口的月饼扔向我。这月饼坚硬如铁，形似UFO，击中哪里都是一块青。我侥幸躲过这流弹，不知所措。老婆说：“你是傻瓜啊，月饼水果花篮饮料酒水，你给你个当家的机会。小区门口随便提上几个好看的就行了，总价不能超过500块钱！”

于是我驱车出门。同时有点幸灾乐祸：老婆啊，虽然你英明伟大几十年，如今终于糊涂这一时了。难道你不知现在的月饼基本上不能食用？现在的月饼早已经不是中秋美食，而是把几十年前反复使用的陈旧材料，化工处理一下，用个超级豪华的盒子包一下，专门用来送礼，专门打击受礼的人的“礼品”？

老婆啊，还有一点你肯定也不知道：双节之后，最火的生意就是礼品回收了。那些承载着中国人民特殊感情的月饼酒水水果和饮料，不是喂了猪，肥了田，或者被收购送到食品厂，粉碎压缩冷藏，明年中秋节开封重新加工上市。

哇塞，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流滚滚，全是送礼的人。随便一个商场门口，大小车辆一大片，卡巴，后备箱里的礼品胀破了肚子，冒出来了。看见一个个爱好礼仪的中国人民，着了魔一般疯狂购物和奔跑，我想起了吃了老鼠药的老鼠。很多年前，一头误食了毒鼠强的大老鼠，无头乱撞，气喘吁吁，力竭而死。这个联想让我羞愧。

今天刚上班，送快递的小伙子来了，说：“这几天忙得几乎不睡觉了。库房里礼品堆积成山，对不起，您前天交送的月饼还没有送出去。不过请放心，保证中秋节之前送到！”

手机响了，从来没有联系的居委会也辗转找到了我的电话，说我的房子出租应该缴税。天！汇报给老婆说，老婆说：“早不说，晚不说，双节来临找上门。这是要索贿了。下班后你给他送个卡吧。过节，大鬼小鬼都要打点一下！”

满城送礼的人，无非是已经、正在或者将要有求于人罢了。

可怜这“礼仪之邦”，这痛苦纠结的文化。

2010，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