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就像一把钢叉总是在凌晨把我戳醒，我不得不跑到厨房找些吃的填饱因缺乏睡眠而引起的饥饿感，然后一直坐到天微微亮。当我能分辨世界的形状时，朝露台的瑜伽垫上扔条厚浴巾，用运动弥补自我放纵后的不安。

        运动一直符合我概念中的蓬勃生命。

        打开音乐，迎着微风做十五个拜日式，这是出国前刚学会的。拜日式的动作虽简单但需要很强的体力，只有坚持几年的人才能一气做完108个。如果不考虑数量的话，这项运动非常适合没有太多时间锻炼的人，尤其是在早上，5分钟的拜日式让睡了一晚的僵硬身体像被擀面杖擀过一样变得舒展柔软起来。

       应景儿的音乐对运动来说就像伴侣。它们就像一对恩爱的小情侣，一刚一柔调和在一起，让枯燥的运动有了生机，也让单纯的音乐有了目的。

      十五个拜日式后人会微微出汗，我会坐在铺着厚浴巾的瑜伽垫上静10分钟（后来买了一个厚瑜伽垫才解决了硌腿的问题）。冥想是根本谈不上的，我妹曾问过我打坐的时候脑子里是想事情还是什么都不想。

    “我啥都想，从高尚到凡俗。”

   “那我就平衡多了，我打坐的时候总想我儿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尿裤子。”

   因为不能忍受一屋子人同时做瑜伽，我的瑜伽动作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哪个动作舒服就做哪个，时间长了就固定了下来，这可能就属于量身定做了吧。至于瑜伽对身体的好处因人而异，挺拔是肯定的，柔韧性的增强给我的日常生活带来好处——捡东西不用再蹲下了！

  

 

 

 

     我有运动天赋是公认的，很多运动无师自通。但我妹在这方面就差了些。她不好运动的主要原因是协调性比较差。尤其是球类，四肢与大脑分成5个时区，像小孩手中的吊线玩偶弄不清她的意图。当一个人玩不好一个运动时兴趣也随之骤降，并给自己找了绝佳的理由停止运动。

    “有运动的好习惯真是人的财富。”她会不时流露出这方面的渴望。

    “你为什么不从跑步或快步走做起呢？”

     “北京太脏！”

     “北京不脏的时候你干嘛去了呢？”

    “提过去的事情有意思吗？”

    最近两年她又开始从事些简单的运动也如断线的玩偶一般想起来了才动动腿脚。她打坐时可以很轻松地四心朝上，我曾一度认为她是极有佛缘的人。但她浪费了自身仅有的一点优势：“哦，我不能做瑜伽，头晕。”

   

 

     

 

 

       我谈不上多么痴迷瑜伽。在所有的运动中，唯一让我着过迷的是网球。无奈这种运动必须要依靠他人才能完成，数次失望后，我剔除了所有的双人运动，只玩说玩就玩的运动。游泳，瑜伽，跑步，如果我再练会了单杠，简直就是海陆空的全才。当然单人运动就如独自旅行一样，得到自主与独立的同时也失去了集体的乐趣。如果独久了还会产生排他性，所以，我要趁我妹还没起床做完瑜伽。

      有时，我也会陪她打会羽毛球，在迪卡侬买的儿童拍子，本来是给她儿子的。想想怪可笑的，她居然把它带到西雅图来了，临走的时候留给了我：“你可以和Apple在路上打，让老外瞧瞧咱的强项。”我还真与Apple打过，在新泽西的旅馆前。等我返回西雅图后又留给她了。

     “和咱妈没法打，光捡球了。”前两天她告诉我说：“我又买了一副。”

     

 

    

      

     “我要耍太极了，你也学着点儿。”她耍太极时很像一片凋零的落叶，被风吹在半空中，似落非落。

     “学来的总不如自己琢磨出来的显得鲜活。”不过，我还是喜欢看她运动时的样子，就像看一个在学步的孩童，透着一种自然的不做作的可爱。

    “自己琢磨太极？别逗了，多高深的民族文化啊。”

    “看你的目的是什么了，如果只是活动一下，动作怎么舒服怎么来，脑子想太多会忘了你的原始目的。”

    “恩，那我来段芭蕾吧。”

    在她的启发下，我做瑜伽时来了一段孔雀舞……

    我妹的所有运动都是学来的。来西雅图之前刚报了个太极班，也就上了一两节课的样子。回国后她又参加了一个瑜伽课，上了一节课后老师不教了她也就弃学了。游泳基本上是没学会，到现在还是在水里比划两下降降温而已。记得十多年前，她非让我参加她的网球课，课上了一半她就把另一个学员的眉骨打破了，缝了三针。从此她就“退学”了，网球还处于四分三场的捡球水平中。最近听说她在上化妆课，美术课……

 

 

      有一天我抱着瑜伽垫对我妹说：“我去海边做瑜伽去了。”

      我一直想在海边做一次瑜伽，完全是先入为主的诱导。我看的第一个瑜伽录像带好像是个叫什么惠的女人在海边做的，她的头上脚上套着鲜花编织的花环，海风吹起她的头发，面容平静如身后的大海。后来似乎所有关于瑜伽的招贴画都是一袭白衣映衬在蔚蓝的大海前，给人以蓝天白云般的洁净。

      一路小跑到了海边发现没有一块礁石是平整的，没有一片沙滩是整洁的。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大浪给冲回来的吧？”

      再后来，发现六点以后的Coupeville码头很安静，又抱着瑜伽垫兴奋地跑去。一切都符合我想象中的场景——蔚蓝的平静大海，熟透的午后阳光，适宜的体表温度，如白云般洁白的瑜伽裤……哦，生活真美好啊！但，很快这些美好都褪去了，漂浮在海面上的码头让我有点晕船了。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掉海里了吧？”

      “晕船了。”

      “恩？？？”

      多么喜感的人生啊!

     

      从此，我对在海边做瑜伽的兴趣彻底消失了，只要有一块能容下我身长的地方就可以了。我曾在小溪边的空地上做过瑜伽咬了浑身包；也曾在夜幕下的Bandlands被呛的一脸土；也曾在汽车旅馆的肮脏地毯上被熏的无法呼吸……形式对我来说已没那么重要了，在我的生活中还能残留一两个健康的习惯才是让我心安理得干其他事情的基石。

      运动于我来说像信仰了。有信仰的人是快乐的！

     在我后来的公路旅行中，几乎每天都沐浴在这“信仰”的快乐中，而且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有同样“信仰”的人——他们是一群重视生命质量的人。“妈妈，我发现美国胖子越来越少了。”Apple说。这些朝着健康生活奔跑的人肌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汗渍在前胸后背留下各异的图形，强健的肌肉在每一次踏地都坚实而规则地颤抖着，前后摆动的双臂就如风景中的一只雄鹰充满自信！

    “妈妈，看着都美好！运动是人体展示美的最好方式。”

     这种朝健康奔跑的美好感始终没被打破，直到回到北京后。一次与女儿晨跑时，前方有一个跑步的女人，我一边跑一边对女儿说：“看她的脚腕儿与小腿的肌肉线条过度的多漂亮，一看就是坚持锻炼的人。爱运动的人是值得交往的，这种人意志坚定并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我话还没说完，这个女人侧过脸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我俩同时停了下来，Apple随即哈哈大笑：“妈妈，这口痰像吐在您的脸上。”恶心地我扭头回家了——还让不让我教育孩子了！现在还能碰到这个“意志坚定”的女人，但，她周身仿佛笼着着浓痰已经变得不美了。

 

       但，我还是喜欢运动的人，至少他们的生活是积极的。我也欣赏一辈子不运动的人，至少他们的生活是有主见的。但实在不喜欢四十岁后才开始运动的人，因为运动对他们来说不是生活态度，而是一种对生命的恐惧。至于退休以后的过度养生就好比70岁的人还在四处猎艳，好像要把年轻时的亏空一口气补回来般得穷凶极恶。

      “四十以后运动怎么了？老年养生碍着谁了？是抢你空气了还是抢你面包了？起来，起来，该我用了。”我妹把我从躺椅上轰了下来：“真是的！态度在什么时候表现都不晚！”

     题外话：

……我俩都瘦是因为我吸收不良，她体质较弱。运动能帮我们稍微饱满点儿，但也有限。至于运动减肥这件事，我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