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两天看石康的《北京姑娘》,其中有一段印象颇深,大概的意思是如果你和外地女友分手后会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如果与北京女友分手后,你会越想越觉得亏欠人家姑娘,而这个亏欠这辈子都没机会偿还。
我想他说的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北京姑娘吧,那时候的我们没心没肺地死乞摆咧地对人家好啥也不图。说来也奇怪,我们那会儿的北京姑娘们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朋友说肯定是被识货的挑走收藏了。甭管收藏了还是雪葬了,反正她们消失的诡异又令人费解。

我们那会儿的小丫头片子们都挺仗义!不光是爷们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小丫头片子们也可以为磁器两臂生风。真的,那会儿我们没“闺蜜”这么一说,我们称自己的好朋友叫磁器,别满拧了,这个磁器非彼瓷器,“磁”是磁场的磁,不甜,没味,就是俩人对上眼儿,“啪嗒”一声,贴一块了。如果一个北京姑娘说:“我俩甭儿磁!”甭说别的,遇事儿有人能给你出头了。
我们那会儿的姑娘们没啥心眼——“有事您言语!”
说这话时绝不是跟你玩儿虚的,您只要张嘴,我就能跑腿儿。帮上忙了,心里比被帮的人都快活儿;没帮上,别提有多别扭了,恨不能请人吃顿大的让自己这股子惭愧泻出去。如果拜了姐妹,当姐姐的对妹妹绝对没的说。
于老太太(简称于太)一次对我说:我和卓嘎可是在大昭寺拜的姐妹,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能不管嘛?
我说:您是不是也管的忒宽了,人家不给孩子断奶关你鸟事儿!
于太说:那不成,她的事儿我就得管着。
一次卓嘎病了,一屋子的人都傻站着不知该怎么办,只有于太上前一把拉起卓嘎就往背上抗!这可是高原啊,啥都不拿都比平原多50斤大米的负重,再加上卓嘎不菲的体重.......虽然于太到了儿(dao
liao到头来)也没扛起卓嘎,但她指着边上的人说:你!给我背上她走人!
在医院里的卓嘎用柔弱的声音对医生说:让我老公陪我!
于太没打半个磕巴儿,退居二线,扭头回去了。
于太在乎拜把子,在乎在佛祖前的承诺,侠骨柔肠里透着地道的仗义与忠诚。

我们那会儿的北京姑娘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操心的命!你对她太好了,不受用!必须得反过来让她伺候您才舒坦。一日,女友的老公不知那根儿神经搭错了,第一次给老婆冲了杯茶,女友惊地半天没喘顺溜气儿,良久,捧着茶对老公说:说吧,你想干嘛!所以, 你得给北京姑娘照顾人的机会,如果一个老爷们像花蝴蝶似的围着老婆转的话,她两脚就给你踹出门了——干点老爷们该干的事!别跟我这儿腻咕!但您要是欺负了她老公,完了,她能跳着脚儿地把你骂到无地自容,连挖坑儿机会都不给你。
北京姑娘骂人很脆,有点匪,但匪的可爱。“你大爷的!”是那会儿姑娘的口头禅;“你丫找抽呢吧!”是那会儿姑娘的打情骂俏。甭管她们怎么骂,遇到街访立马儿:“哟,二大妈您吃了吗?”搁小五讲话就是一幅没心没肺特二的样子。很多人不喜欢北京姑娘,主要原因是接地气儿的北京女孩儿说话比较损,不了解北京话儿的,通常能给人损急了,在我们看来的一句玩笑话到了上海可能就是找茬斗殴的前兆。北京女孩的片汤儿话也够让人喝一壶的,一句接着一句的甩给你,让人起急又回不了嘴。
一次我实在憋不住了对卓嘎说:“哎哟喂!您老是真不嫌害臊!好像于姐比你小吧,反正我是铁定的比你小,凭什么还得照顾你!你好意思吗?”卓嘎说:“嘻嘻,上辈子你是我姐姐,这辈子来还!”我说:“啊呸!皮厚的可以当搓衣板了!”(听说现在不兴说啊呸了,改更有分量的滚粗了。)

我们那会儿的北京姑娘特爱充大个儿的!多累多苦不会掉链子。上次和小五去郊区玩儿,她一个人来回地从屋里往外搬桌椅,赶紧上前帮忙,小五说:您甭管,我一人成!
和北京女人出门会很快忘掉她的性别的。小五,我,二姥姥都是这样。我们都习惯性地自己装卸行李,如果倒霉催的遇到没有电梯的招待所,甭废话,把行李往肩上一扛,蹭蹭地上了三楼。遇到弱不禁风的男人时,还会抢过人家的行李,弄的跟打劫的似的。最看不惯发嗲的女人喊男人——“帮我拿下化妆包嘛!人家难受嘛!”我们心话说这得是多白净的男人才不会掉一地的鸡皮疙瘩啊。说白了吧,大家出门在外,揣着手站一边干瞧着不动手的不太会是北京女人。北京女人不装,也装不出来,多干点儿死不了,可少干得愧死。
可别以为北京女人缺心眼好利用,她们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儿,搁文化点儿的话就是顾全大局。不过,哪天给她惹翻儿了,勤等着骂吧——行,小子!你丫跟我玩阴的是吧.......识相儿点儿在我眼前立马消失,不识抬举,别怪我让你阴沟翻船都不知道怎么喝的大粪汤。

二姥姥也得算上一个,快人快语,心肠软如泥!那天她一见我就对我说:火车,我昨晚失眠了!问其原因,原来又是为神山的任怀平老师的境遇不平!我对二姥姥说:别瞎操心了!任老师非要娶神山,您管的了吗?二姥姥说:我明白这个道理,可其他人不该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啊!
多好的老太太!那个八十还想行走在西藏路上的50后。
与姥姥相处你得在那个频点上,一次她对搭车的60后哥们说:你给我搞清楚,你比我小我才说你,如果你和我一个岁数,对不起,您现在就给我下车走人!姥姥不伺候!
在我们看来,男人还是女人您得懂人事儿,得懂得礼数。可别拿北京姑娘不当干粮,她们心眼瓷实,没歪的邪的,于太说:我仗义的时候从没想过回报,别利用我这份善良,别以为北京女人都傻啦吧唧的,那是不跟你计较,谁比谁傻半站地啊。我说:恩,等她们明白这半站地的道理时,就永远失去这半站的实诚了。

小五是我和姥姥比较喜欢的一个70后的北京丫头,利落,懂事。她的嘴皮子是我见过最“锋利”的,不仅接得住接的准,还不乏幽默。但不是谁都能一睹她的“风采”的,除非是她的磁器。
我们那会儿的北京丫头挺混不吝的,累了往地上一坐从不会事妈儿地垫张纸;喝北冰洋的时候也从不用吸管儿,咚,咚,咚,三下五除二没了;吃个苹果懒得削皮儿,往裤腿儿上蹭两下“吭嗤”就一口,嘴角溢出的果汁儿用手背一抹,齐活!她们天生不会抿嘴乐,口腔里有几颗蛀牙一览无余;从不在外人面前哭鼻子抹泪儿,吸溜儿两下鼻子回家嚎去;多大的事儿先给面儿,面儿给足了然后您瞧着办;待见就是喜欢加骂你,哪天她不骂你了,说明你没地方值得她待见了;

不知道这个北京小丫头儿长大了还有没有我们那时候的品格儿。同化的城市同化了文化与习俗,也同化了在里面的人们。一次,我的美容师问我:你是北京人吗?
对啊,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北京城里我还是北京人吗?我告诉她说:以后你想分辨是不是北京人,你就听她在什么地方用“您”,什么地方用“你”就行了。
后记:以上文字纯属个人之词,无非是借着六一回忆一下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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