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裤惹了谁

彭广军

在车里听广播，两个话唠主持人东拉西扯，语速很快，语意轻佻。女主持人从吃说到穿，突然问男主持人穿不穿秋裤，并说自己好些年不穿秋裤了。这话题就有了那么点意思了，正要往下听，女主持人却话锋跳跃，又说自己小时候每到入秋就急急忙忙套上秋裤，生怕冻着，那时候真的没有一点儿审美观，想想真是好丑好土哦……

我摸摸自己身上的秋裤，心里点怪怪的，天冷穿秋裤很正常呀，怎么跟审美观以及美丑联系上了？如果女主持人自说自话而不是在广播节目中说，不要说她认为不穿秋裤很时尚，就算嚷嚷要光着大腿满大街乱窜也无所谓，又不是公共场合不戴口罩，没人会跟她计较。

秋裤这名儿是什么时候开始叫的我说不太清楚，我们小时候大约称“棉毛裤”啥的（有些地方也叫“卫生裤”）。一条舒适保暖的棉毛裤曾经是我早先的向往，恐怕相当多的人都有过这种期盼，尤其是条件不够好的家庭更是如此。家乡不南不北，夏不凉快，冬不暖和，下雪结冰常有。而那时候冬天就穿一条裤子的孩子比较普遍，若有条旧的、补丁摞补丁的裤子絮在里头已经相当不错了，因而早晨上学行走在凛冽的北风中，冷得清鼻涕直流，尤其是大腿根内侧总有皴了的感觉。稍后条件改观，能有棉毛裤穿在身上了，骤然觉得无比幸福。当然，再后来又有了绒裤，毛线裤，那就相当于过上了“小康”生活。我当兵时还穿过大棉裤，新棉布新棉花，厚实暖和，十分舒坦。

棉裤后来不穿了，但棉毛裤、毛线裤一直是过冬的标配。我居住的“南方城市”，最冷时气温能降到零下十度以下，还没有供暖一说，室内室外一样冷，不穿棉毛裤、毛线裤过冬那是不可想象的。

曾几何时，穿秋裤却有了“土”和“丑”的印象，这让我有点奇怪，倒不是因为被别人说成“土”和“丑”，而是有些莫名其妙。

为此我曾专门问过小一辈的人为什么不喜欢穿秋裤？他们说不冷，还说外国人都不穿。这我就纳闷了，因为说不冷我是不相信的，常年坚持冬泳冲凉水澡的我，抗寒能力还算可以，但始终觉得穿得暖暖和和是件舒适惬意的事儿，要风度不要温度自然傻得天真无邪。

外国人不穿秋裤吗？我看未必。现在已有结论说“欧美人不穿秋裤”根本就是一个世纪性谎言，因为不是事实。世上最时髦最舒适的秋裤均出自欧美设计师之手，而且人家超市货架上的秋裤更是琳琅满目。如果没人买没人穿，卖给谁穿，人家设计出来吗？虽不排除夏虫语冰，但总归不具说服力，其实欧美人并无抗冻的特别基因，最近的俄乌战争导致欧洲能源供应严重不足，厚毛裤、暖宝宝一类的商品销量暴增就很能说明问题。

当然也可能还有其他渠道，比如前些年让许多人追捧的韩剧，其中的人物许多都有对秋裤唧唧歪歪贬损的桥段，居然还真有人信以为真。其实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在半岛那高纬度寒冷地区，出门尿尿都要带根棍子，穿一条裤子过冬不冻成冰棍儿才怪。现实生活中也许会有，比如富贵人家即便生活在苦寒之地，他们住在温室中，天天安步当车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不要说穿一条裤子，即便一丝不挂也不会觉得冷。咱是行走在人间烟火中讨生活的普通人，如果把人家用谎话编织的生活幻象当真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穿不穿秋裤还是件私密的事儿，穿或者不穿但凭个人喜好。倘若为了赶时髦就在媒体乱说一气，一则浅薄，再则无脑，三则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