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蝉斗
(2022-06-03 17:09:56)蜂蝉斗
彭广军
盛夏早晨,山间茂密的树林中,晨练伴奏音乐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的蝉鸣也加入了这早晨大合唱。练陈式太极得发劲,两趟拳打下来,身上已经可以挤出水来了。天太热了,古诗词中“蝉鸣山更幽”的意思真没功夫体验。
练拳地方在狮虎山前的小广场,那儿是个被高大树木遮挡严实山凹子,不到太阳当顶,皆为树荫笼罩。有各色鸟儿在树梢梭子似的飞来飞去,羽毛艳丽的,或者就站在枝头卖弄般梳理羽毛;而披一身灰色蓑衣的鹁鸽,它们的叫声很有特点,咕咕咕咕恰像一群人做市井之辩。当然,要说大合唱中最霸气的要数虎啸,虎山的几只东北虎醒来走出洞穴,在铁栅栏里转着圈儿度步,冷不丁“嗷昂”的一声大吼,声儿绝对是气发丹田,中气不是一般的足,很像从深井传出。不过这声儿鸟儿习以为常了,对蝉鸣似乎更加不受影响……大家伙凭兴趣发言,互不干涉。这诸多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点嘈杂,但你也完全可以当作是大自然的协奏曲,虎啸仿佛是定音锣鼓。
这样早晨,当然不是来躲幽静的,何况今早的蝉鸣似乎更加稠密,唧唧唧唧的鸣叫声,挤挤挨挨没有半点儿间歇。
蝉,我曾经有很长只知道它叫“知了”,而且认为只有“吱呀吱呀”才算正宗。小时候还把“知了”跟吃饭联系在一块,因为奶奶经常挂在嘴上说“长宁叫饱饭吃”。家乡把知了叫做“长宁”。仿佛知了叫声得越欢腾,庄稼收成就越好,后来知道二者并无必然联系,而且晓得知了趴在树干树枝上的目的就是用长嘴针插进树皮吃树的汁。
蝉的种类很多,像今天听到的唧唧唧不带歇气儿鸣叫的就是其中一种。它们是这山里的土著,而据说竟然属于古诗中常说的“寒蝉”,“寒蝉凄切,对长亭晚”说的就是这品种。可现在大夏天,“寒”自然无从说起,却丝毫不耽误它们恣意鸣叫。
蝉的存在,大体上是人畜无害的,貌似跟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关系,倒是它们会经常成为孩子们的玩物。比如我们小时候就喜欢双手握成空心状,里边藏着一只逮来的蝉儿,到女同学跟前一松手,“唧”的一声,常常能吓人一跳。
黄蜂,也叫马蜂,倒没有恬噪的毛病,但却喜欢蛰人。城里孩子挨蛰的几率不大,农村孩子多有被蛰的记忆。如果看见谁脸颊上涂了一块黄泥巴,大概率是被黄蜂蛰了,其标志是头大脸肿眼睛眯成一条缝。乡下孩子生得泼,被黄蜂蛰了并不算大事情,一般忍忍就过去了。而且大多懂得用土方子施治,即撒一泡童子热尿,将黄泥和稀了,涂在被蛰的部位,消肿止疼,似有奇效。只是形象不甚雅观,就像头上沾满泥浆的穿山甲。
我对蝉和黄蜂均不陌生,不过从来没想过它们之间会发生关系。今天却见到了,而且场面震撼。
练拳旁边的空地上,突然传来急迫且痛苦的唧唧声。躬身趋前察看,但见一个陀螺似的物件在地上急速转圈子,如果不发出声音,完全会想成别的什么东西,决没有理由联想成一只蝉儿。也许是累了,“陀螺”需要停下来喘息。赫然看出是只黄蜂紧紧咬住了寒蝉脖颈……歇了一小会儿,蝉儿继续旋转,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或翻滚跳跃……恍惚间我有点迷惑,它们这是以命相搏呢还是在纵情舞蹈?但没想到要出手帮忙,因为既不知道该帮谁也不知道怎么帮。
我纵身而退,预备蹿到衣服那儿拿手机过来拍视频发个抖音啥的。可能是动静过大惊到它们了,但听“吱”的一声,知了负着黄蜂飞走了,没入了草丛。急迫叫声依然,但我已经无法在看到它们的情形,草太深太密了。
过了好一会儿,草丛中“唧唧”声弱了下来,渐次就没了动静。但不知,蝉儿与黄蜂,谁选择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