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许金晶《开山大师兄:新中国第一批文科博士访谈录》
(2024-05-19 13:58:42)读许金晶《开山大师兄:新中国第一批文科博士访谈录》
1我们看到的他们,要通过多少人找到历史的真实
我看过他们的书,他们跟我们情况不一样,他们还是属于社会上层的孩子,具体说就是京城里的孩子。因为“文革”期间,北京还是出了一些所谓的黄皮书、白皮书,主要是外国名著,不是公开出版,要达到一定级别的人才能看到。那些人的父母大概都是高干,我们平民家的子弟绝对看不到。所以我们在农村基本上处于无书可读的境地,他们读的那些书,我是进入大学后才看到的,那时在农村里想都不敢想,根本不可能接触到。——3
许先生在书中两次提到北岛、李陀编过《七十年代》一书,记载了一些人的故事。而莫砺锋先生说自己在那个时候没有他们那样的环境,俞可平先生当年也是没有那个环境。除了他们说的,我的先生也曾在那个时代到广阔天地中去,他们也是属于在城市家庭条件稍好的,可以带泳裤去农村,然后去跳水,带来农村的小伙儿们也都学着穿裤衩跳水;先生还曾经吃了老乡的狗。然后家里老头也说过,当年的知青在知青点儿给我们村所有家庭接上了电灯,但是他们在秋天偷村里的玉米吃,以至于村干部告诉他们,去别的村子偷,别老吃自己村子的。
同样的年代,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回忆,不同的感受。除了客观上事情的不一样,也有不同叙述者的个人态度不一样。先生和我说,他下乡的时候,村里和他年岁相仿的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好把式,一个游手好闲算命的。后来他在2000年前后再次回到那个村子,好农民还是好农民,算命的依旧算命,而且有更多的时间请他喝酒。
2学术与常识的工作,学者与教师的工作
莫砺锋
学术著作就是正规的论文的写法,你必须要有新观点。后者就是些老生常谈的,不需要新观点,就是把常识告诉大家就行了。——18
李伯重
做历史是要做通的。如果你是只想做个教书匠,那你有一个方面的知识就够了,但是你做一个好学者的话,就一定要通的。——87-88
从这两位先生的故事中,可以体会学术与常识的不同,学者与教师的不同。现在我国的大学教育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我们的大学教师的努力方向是学者,而不是教师。大学的管理者,越来越多的希望教师成为他们的员工,生产出来是能够以量数的科研成果,而不是培育多少自己的学生,很多大学老师把大量时间和精力用在写论文、搞项目等事情上,而带来大学课堂上的水课越来越多,当然水课还有更多因素影响(比如行政力量对课堂形式的影响,以及一切正确对于课程内容的限制等)。
不反对教师能够搞研究,提高自己的专业素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搞科研,毕竟我们还需要会讲课的教室,能够把一些基本知识传授给学生的教师,传道、授业、解惑。
3罗钢,少数的明白人
我觉得人文社会科学,尤其是人文学科的研究,最重要的就是要给大家提供一个自由、宽松的研究环境。其实人文学科的建设就好像是栽树,最重要的是把树选好,把这些树都栽在这儿,就不要去管了,它自会自然而然地生长起来,如马克思所说,就像蚕要吐丝一样,米尔顿要写他的《失乐园》,这些人如果是真正的学者,你不让他思考他也一定会去思考,你不让他写作他也一定会去写作,但是不要跟他说今年要怎么样,明年要怎么样,给他强加很多束缚。杜甫诗说“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山。能事不受相促迫,王宰始肯留真迹。”我们学院有各种思想倾向、各种学术流派的学者,我们的基本想法就是这些老师都是我们宝贵的财富,我们要努力给他们提供尽可能好的研究环境。——206
杜甫原诗常见的版本“五日画一石”,可能是罗先生看过某种“山”字版本。
近日,随着某大学教师因为不能通过考核而放弃了生命,网络上一大批教师为之惋惜,也表达了对现在大学一味追求数量的制度不满和愤怒。这确实反映了行政人员管理的懒惰,以及社会和人们对“工业化”的理解,工业化以后大家更习惯以数量来说事情,因为专业化的工业化使得我们很难全面了解一个问题,最简单的事情就是给它们一个可以理解的数字,比如说这孩子考了多少分,这个老师写了多少篇论文,这个学校有多少个院士……等等。
读书时候,教务部某年轻同志给一帮白头发老头讲现在课程怎么要求,按照某通知要怎么讲之类的说明。先生回来说:“都没有上过三尺讲台的,告诉我怎么上课,胡闹。”现在先生早就退休了,但是以各种方式衡量讲课的人越来越多了。
上学时候学纳什均衡,老师们会很高兴的说到这位普林斯顿的幽灵神奇的人生经历。想想这样一位老师弱在我们的大学中,就算不送到医院去,也早给他开除回家了吧。但是普林斯顿的管理者们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能力,而且纳什也确实强。
“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学术,需要让大家相对自由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