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何在？——王以培：“长江边的古镇”系列

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做摄影的先生提到了王以培，读了一本《白帝城》，随之买了一套长江边的古镇系列的书。先生十几年的时间多次走在长江边的各个古镇，记录了那么多古镇中古代的故事、近代的故事、现代的故事，让读者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滚滚长江、江边古镇、镇上居民、居民的喜怒哀乐，百转千回，连绵不绝，震撼心灵，直击灵魂。

故事，过去的生活，也是历史。我们从课堂上学习历史，我们从自己的生活中学习历史，我们从王以培先生的书中体验感受历史。我们每个人生活在历史之中，我们每个人在创造历史，在创造我们的生活，在创造我们的故事。“回想《史记》，不仅记录了王朝更迭及各个朝代的历史，更记录了人的历史。一部民族史，说到底也是家族与个人的历史和命运。离开个人命运与家族及亲人的悲欢离合，民族与王朝的历史也都好比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那些一心追逐‘大历史’而忽略个人，乃至千千万万的生命的所谓‘历史学家’，真正将人类思想引向歧途。”（《忠县汽笛》，《往生》，漓江出版社，2016，第60页）

每个人的悲欢离合，每个家庭、每个家族、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前生今世，不应该被忘记。虽然我们本着向前看的思想，选择性的忘记那些不愉快的经历甚至是伤疤，但忘记，可能不仅仅就是一个等于背叛，还可能会引出更大的苦难。“一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如此深刻惨痛的历史教训，转眼就被世人遗忘了；直到有一天，历史的悲剧重演，人们才能再度觉醒？‘日光之下无新事’；已经发生的事，将来还会发生。而一个民族，如果没有一部真实完整的历史，又何谈光明的未来？”（《忠县云霞》，《河广》，漓江出版社，2013，第67页）“每次站在这里，我都想起父亲的话：‘历史不是演戏，死的是真人，流的是真血。’而如今，父亲已经去世，他的很多话萦绕在心头，我对谁诉说？”（《阳光小径》，《河广》，漓江出版社，2013，第9页）

先生之言，掷地有声。我经常给自己说，个人在一个潮流面前，其力量弱下得可怜，但事实上就是每一个一点一滴的弱小力量集合在一起，汇聚成一个合力，群体的合力，推动各种事情的进展。从农村走进城市二十多年了，有一份城里的工作，住在城里的楼房，开着过去只有城里人才开的汽车，从吃到穿搞得都像一个城里人，但是自己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农村人。对城里的事情，自己力量的弱下用不上力；回到农村，自己力量依然弱小，用不上力。感受农村和城市都处于自己不够满意的环境，但是自己却总是和自己说，你太弱小了，无力改变他们的处境和生活，无力改变当下的潮流。即使有的时候还能分清最为基本的善与恶，但是偶尔也为那一点儿工资，放弃自己的善恶观，然后自己笑话自己——虚伪、懦弱，自己说服自己——世界就是这样，你打不过他们，自己安慰自己——别人都这么做，我又何必出头的椽子，出头的鸟？

每当这个时候，心力的另一个声音就对自己说，你忘记了你喜欢那个老罗是怎么说的么？

直到今天我三十多岁了，还有四五十岁比我大一些的老大哥还有长辈们劝我，他说：永浩，不要太嚣张了，收殓一点，是吧，枪打出头鸟。

他们就永远理解不了，

有些鸟来到世间，

我们是为了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不是躲枪子儿来的。

如果没被干掉，就继续彪悍，嚣张下去；

如果被干掉了，老子就认了。

听懂了吗？

你凭什么假定，所有的鸟，来到世间都像你一样那么怕枪子儿呢？

我们不往枪子儿上撞，但是如果碰了，就认了，是吧。

经常在这样的两种声音中纠缠、彷徨、错乱、焦虑，直到年迈父亲自己用电脑敲出起诉状，自己走上法庭的原告席，纠缠那样的法官以及作为被告的官员以及他们重金聘请的律师，我觉得生命还是要有所坚持，虽然坚持得难过甚至痛苦。一面是他们形成一个集体，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集体的难过；一面是看见父亲坚持一份公平与正义，但是这份坚持看不到希望的难过。有一段时间，动员了身边几乎一切能动用的力量，但是事情毫无进展，自己也陷入纠结之中。后来，可能就是某个偶然的因素，带来事情很简单的解决了。

然后的我，陷入另一种困境：生活之路，走向何方的困境？没有到无路可走，朋友说我在无病呻吟，但是就是在一些很多路可以走的时候，忽然就不知道该去何方了？

王以培先生在困境后，找到了长江，找到了古镇，找到了人民和故事，那是精神家园，可能也是很多人的精神家园，特别是在故园已经淹没江面以下后，这些文字中的故事成为他们可能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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