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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焰是中国当代艺术中一个重要人物,专注于肖像。
毛焰的作品让人屏气凝神,并不是压迫感,而是像被蛛网粘住,轻轻的,但难逃脱。一时会瞠目结舌,想捕捉并描述这些微妙的细丝并不容易,“他到底在画什么?”
他画很多类型的人,被形容为“肖像的零度”、“比纯粹更透明”,2007 年作品拍卖价格进入“千万级俱乐部”。
他有一副作品叫《小戴》。
“小戴”凝视着你,你在他脸上读不出要表达的信息,他就那么看着你,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双清澈的眼睛,加上一个防御的姿势。你相信这会是某人一瞬间存在的状态,定有这样少见而矛盾的、被卡住的一瞬间,又或许他并非看你,他只是在发呆。
“小戴是谁?”我们站在画前。毛焰说:“他是一个酒馆的招待”。“他气质很特别。”我说。然后毛 焰 说:“我的肖像不是写实主义的肖像”。我们眼前的小戴和酒馆的小戴已经相距很远了。酒馆小戴只是一个形象的出发点,在画的过程中毛焰糅进了一些他的理解,“表面上看是一个人,但其实可能是七八个人,或者更多。”“
的确,比如说,眉宇之间或者嘴角的处理,我会增加一些意念和认知,一些我对人物的理解。这是我要赋予画面的。”“总体来说,画时会有一个愿望,有一个意图,这是牢固和明确的,过程中会有偶尔,但多数是理性的”。
毛焰笔下的人物都从所有具象坐标中被抽取出来,时间、空间、社会、文化背景都被弱化,零叙事,所有努力集中在面部的神思,他们或微闭双眼、平静松驰、或呆滞凝视,我们并不知情他们的思维指向什么。
他们是泛指的、弥散的“人”,又因为毛焰纯熟的技术,这个“人”显得精确没有谎言,使我们相信眼前所见的真实。柏拉图讲理式是永远的,木匠造的具体的桌子会老旧破损,而“桌子”所指向的理念永恒不变。具体的人是参差不齐,各有破败,而“人”这个理念所包含的共有精神,是毛焰所无限接近的。
从人类学的角度来说,如果要向外星生物说明什么是“人”,最好是拿毛焰的作品。看,这就是最能代表“人”这个概念的图片。
相比中国画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毛焰的画周期很长,一幅作品常花上经年累月的时间,停停画画,画画停停,不断推进,又不断覆盖、变化,去接近心目中理想的形象。
其间发生的一切都会影响到作品,经历了什么,有了什么新的认知。“我对画画的唯一要求就是保持高度的敏感,其它的都无所谓。”“有时感受层出不穷,极其庞杂,甚至搞不清楚是什么,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感知它们,很微妙。我要求自己进入到这样的‘场’”。
毛焰的画室在南京郊外一处不易找到的树林里,他享受长时间的独处。尽量将往来应酬降到最少,即使一笔都不动,也要待在画室,即使虚无,疲劳,但是也是在集聚某种力量,在琢磨这个事。“一切都与画画有关”。
四五岁时毛焰开始学画画,在父亲的熏陶下,这显得很自然,十三岁以前都任由他自由发挥。父亲是很有精神的人,画画以外,还玩乐器,写小说,也擅长运动。对毛焰从小寄予厚望,生活上要求严苛,唯独在画画上放任他发展。他可随意动父亲的绘画工具,父亲为他提供大量的临摹范本,五花八门,国画、版画,山水、花鸟,工笔、写意,素描、连环画,在临摹中得到了父亲非常具体的指点。这种对绘画细节的讲究很早就形成。十四五岁时,父亲曾对他讲“在生活中我们是父子,在画画上面我们是同行,你可以跟我辩论,你可以谈你的理解”,他倍受鼓励,很早就感觉到画画对他来讲非常重要,甚至像一种宿命。
1987 年考入中央美院时,毛焰的技术已经令人印象深刻。现在他只用肖像这种最简单的表现形式,但在这一点上要求做到精细,千变万化。皮肤的褶皱起伏,骨胳差异、脂肪薄厚,光影变化,借用他评论卢西安·弗洛伊德的话来评论他或许是最精准的:“层层叠叠,周而复始。既复杂又清晰的经脉、无以复加的塑造。”
想起弗洛伊德为伊丽莎白女王画的头像复杂得像一颗凹凸不平的土豆,毛焰的人物肖像包含千变万化的细节,但笔触更光滑含蓄,他将他看到的面精准地呈现出来,给我们光影的启示,以至于再看真实生活中的人会比以前更有感知力,捕捉到更多的复杂细致的区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