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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邱兴华血案发生一年后的铁瓦殿一片荒凉(特约记者 张涛
摄)
谈起父亲吴兆琴泪流满面
来源:《法制周报》——e法网
法制周报特派记者 蒋伟 发自陕西
追访人物: 韩明凤
v遇害者罗朝兴的妻子,罗品贵的母亲,32岁,漩涡镇石庙村人。丈夫在7月15日庙会前往铁瓦殿为12岁的儿子还愿,次日凌晨父子双双被害。(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我也不打算活了”
“我当时真想从铁瓦殿的山上跳下去,要走一起走,丈夫儿子一夜之间都没了,我也不打算活了。但想到家里还有8岁的女儿没人照顾,我不忍心。”悲痛欲绝的韩明凤说,那天自己回到家里,抱着女儿在床上迷迷糊糊躺了5天,粒米未进,只是渴了喝口水。母女俩身体虚脱了,幸好被邻居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才抢救过来。
“7·16”惨案有10人遇害,留下了5名待赡养的老人和4名待抚养的孤儿。8岁的罗品英是孤儿们中最凄惨的一个,因为在这次血案中她不仅失去了36岁的爸爸罗朝兴,还有12岁的哥哥罗品贵。(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从汉阴县城出发20多公里就到了位于凤凰山下的漩涡镇石庙村。记者打听到,遇害者罗朝兴跟许多为了生计的山民一样,早在2003年就已经全家搬到汉中租地种。凤凰山一带山区地少人多,土地贫瘠,有时候种出的粮食还不够全家吃的,许多山民便背井离乡跑到西边的汉中地区租种别人的水田。汉中一带土壤肥沃,一年可以种两季,除全家吃饱外还能多收点粮卖钱。
不祥预感成了现实
2007年7月4日晚,记者通过罗朝兴的老乡辗转联系上了远在山西太原一家煤窑打工的韩明凤。为了8岁的女儿,半个月前,她跟随老乡来到了丈夫生前打过工的煤窑为矿工做饭,包吃住每月400元。
韩明凤永远也忘不了一年前的7月14日,一大早丈夫带着12岁的儿子去铁瓦殿还愿,却再也没能回来。那次在山西煤窑打工的丈夫特地请假回来为儿子还愿,儿子从小体弱多病,3岁时罗朝兴带他到铁瓦殿求签,一位老道士告诉丈夫“小儿回去后便会无恙”,但要在12岁时来还愿。
出发前的一晚,罗朝兴整夜未眠,对妻子说觉得心慌。韩明凤说天气太热要丈夫在家多休息几天再去道观,罗朝兴却说难得正好是庙会,不如早点替儿子把愿还了,也好早点去山西挣钱。(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天还没完全亮,罗朝兴就起床准备行囊,这次特意多带了几百元到铁瓦殿做香火钱,妻子知道那是他挖煤挣的血汗钱。丈夫这次回来知道韩明凤在家一边照顾田地一边在一个学校的食堂做临时工,一个劲地叮嘱她“往后不要去食堂打工了,那太辛苦了,你这么瘦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罗朝兴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显得特别口罗唆。
罗朝兴还准备还愿后顺便回一趟凤凰山下的老家看看父母。(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12岁的儿子蹦蹦跳跳的,高兴地对韩明凤说:“妈,我们回老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韩明凤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骂了儿子一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韩明凤感觉心里空空的。没想到两天后,那不祥的预感竟成了现实!
恩爱的丈夫和宝贝的儿子,一夜之间双双离她而去,韩明凤至今没能走出悲痛。她经常整晚睡不着,一个人突然发起呆来,想着想着眼泪就会流下来。炒菜时会忘记放盐,买菜时别人少找了钱也不知道。
哭喊“要爸爸”的女孩
最令韩明凤万箭穿心的,莫过于听见女儿在梦中睡醒哭闹着要爸爸。韩明凤会痛心地呵斥
“你爸爸都没了”,女儿听了哭闹得更厉害。她狠狠朝孩子的屁股打几巴掌,然后抱着女儿哭得稀里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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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韩明凤把女儿寄养在汉中的老乡家里,这几天每次打电话回去,女儿都哭着叫“妈妈快回来”。爸爸出事后,8岁的女儿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一个人老躲在卧室里不敢出门。(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罗朝兴生前租种了六七亩地,一年能挣近3000元,农闲时去山西挖煤一年也能挣到上万元。韩明凤身体不好,体贴的丈夫每次回家总要带点补药给妻子炖鸡汤补身子,两个懂事的孩子平常还会帮忙做饭、喂鸡,一家人过着贫寒却幸福的生活。如今,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丈夫生前把存折留在韩明凤手里,每个月都会按时把钱汇进银行。一年来,存折里留下来的钱快花光了。“现在地没法种了,也没了依靠,好像突然有座大山压在了肩上。”有老乡劝32岁的她改嫁,她说自己很难再遇到这样有责任心的丈夫了。
丈夫走了,母女俩的生活还要继续,韩明凤承受着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痛苦,对于未来的生活,她说无论有多艰难,都要把女儿抚养成人。
追访人物:陈洪巧
遇害者吴大地的妻子,35岁,平梁镇西岭村人。丈夫在赶庙会时遇害。目前陈洪巧仍在租种丈夫生前耕种的地。17岁的儿子已辍学外出打工,女儿读初一,成绩优异。
吴大地的妻子陈洪巧没有像韩明凤一样外出打工,而是继续在汉中市城固县文川镇西岭村租地种。
2006年7月6日上午,陈洪巧孤零零地在丈夫生前耕种过的玉米地里除草。她习惯性地朝旁边的道路上张望,期望能像往常一样看到丈夫熟悉的身影。
干完农活回家的丈夫很爱喝谷酒,每到晚上,他都会邀来老乡边喝边划拳,院子里一片喧嚷,很是热闹,而且吴大地从不喝醉。
丈夫出事后,连张照片都找不到,最后找到十几年前的结婚证,把上面的寸照放大做遗像。因为是租住的别人的房子,房东不许她挂遗像。
陈洪巧看着丈夫的遗像,抬起手臂默默地擦眼睛,始终没有哭出声来。桌子上那半瓶丈夫还没有喝完的谷酒,完好地保存在那里。陈洪巧每天静静地注视着它,她说,想丈夫的时候,就看一眼丈夫喝过的半瓶谷酒。(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丈夫在出事前一天还打来电话,说三天后等庙会一完就回家,没想到三天后等来的却是丈夫的噩耗。
“在阴间也不能让他受苦”
去年,陈洪巧含泪把丈夫生前最珍爱的耕牛也卖了,换来2000元把丧事办得很体面。“大地生前还没来得及享福,在阴间也不能让他受苦。”
陈洪巧说,今年还经常梦见丈夫找她,说没钱花了,“我赶紧买了纸钱烧给他,他的祭日快到了,这次要为他多准备点。”令陈洪巧对丈夫至今感到内疚的是没有钱接丈夫“回家”,连块碑都没有,就那样草草地葬在了铁瓦殿附近的山上,“所以我和女娃多次梦见他不进屋,一言不发就走了。”(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今年3月,韩传鹏给她打电话问要不要一起把丈夫的墓迁下来,想到要借七八千元钱,陈洪巧只好婉拒了他的好意。
2001年,吴大地带着一家人从漩涡镇石庙村搬过来租别人的廉价地种。一年种地能挣两三千元,农闲时吴大地也会去山西的煤窑打工。
6年前的吴大地什么也没有,甚至连150元一亩的租金都交不起,只能用地里的禾苗做抵押借钱,吴大地夫妇俩起早贪黑,这几年光景才好一些,但也是经常“拆东墙补西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17岁的儿子初二没读完就辍学出去打工了,14岁的女儿念初一,吴大地的遇害对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没有人来管我们”
“现在我度日如年,他这一走啥事情都压在我一个人头上。”陈洪巧伤心地说,“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人来管我们,你是第一个来关心我们的记者。”(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现在陈洪巧租种了房东4亩地,因为耕牛卖了,请人犁田要花60元钱一亩。家里没有了劳动力,请人收割、插秧也要四五十元一亩。为了少花钱,更多情况下陈洪巧选择与老乡换工。这学期,懂事的女儿每天中午都从学校骑自行车回家吃饭,只为节省1.5元的午餐费。
陈洪巧是向邱兴华提起民事赔偿的3名受害者家属之一,但经法院调查,邱兴华根本没有可以执行的财产,因此没有得到任何赔偿。因为迁到了汉中,陈洪巧也没有得到镇政府的任何救助。只是女儿所在中学知道此事后,免掉了她的学费。
17岁的儿子吴兆福在北京的一处工地上帮人看管自行车,日晒雨淋,400元一个月。刚出去打工不久,父亲就遇害了,儿子哭着说要回家,但连路费都没有。去年下半年,吴兆福省吃俭用攒了1000元寄回来补贴家用,这个家才勉强渡过难关。因为舍不得来回400多元钱的路费,过年儿子都没回来。
儿子至今都没能回家拜祭父亲,打电话时经常说着说着就哭了。这几天,他说什么也要回来,“那个地方又累又不挣钱”,想回来学门手艺。(本报新闻报料热线:0731-4802117)
父亲出事后,女儿吴兆琴很坚强,心中始终记着爸爸的期望,期中考试得了全班第八名。她说自己以前成绩不好,如果爸爸能看到她的进步一定会很高兴。
吴兆琴说,去年下学期,作文课上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我的父亲》,她写得泪流满面: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虽然他没有多少文化,只会种地打工,但他深爱着我们一家,用辛勤的汗水换来我们一家的幸福生活,用宽阔的肩膀为我和哥哥遮风挡雨……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爸爸生前那么勤劳善良,那么热心帮助别人,为什么还会遭此毒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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