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喜鹊

撰文：草衣

因为疫情、人们习惯了静默。无所事事的时候，便留意起了对窗外事物的关注。

去年4月、一对喜鹊来到我办公室楼下，在配电室边的桑树上搭建鹊巢，经过月余的不懈努力，大约在5月份、将在桑树枝东南方向上的鹊巢搭建完功。

入夏，桑葚已经成熟，疯长的树叶几乎遮掩了全部的鹊巢。成熟的桑葚由绿色、粉色、红色渐渐变成紫色与紫黑色，引来了许多雀鸟。一时间，桑树四周鸟语啁啾。

看着喜鹊夫妇每天飞来飞去，不仅要和一群群前来争食桑葚的麻雀作战，还要进进出出的为自己的生活忙碌。

我以为，除了雀鸟们之间的争吵、将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

进入6月、随着天气渐渐变得暑热，喜鹊夫妇的脾气明显变得急躁，紧张不安，不时听到它们急促、气急败坏的叫声。

“叽叽喳喳、叽叽叽喳喳喳 ”，约莫七八月份的光景，树上的喜鹊忽然多了起来，仔细查看、才发现是一窝小喜鹊从桑树上的鹊巢里走了出来。

肥乎乎、胖嘟嘟，在喜鹊夫妇的养育下，小喜鹊除了没有长出长长的尾巴，它们的个头并没有比喜鹊夫妇的身量小多少。

雏鸟中一只比较胆大的小喜鹊，经常跳出鹊巢外面，到距离鹊巢较远的地方活动，有时甚至跳到离鹊巢好几米远的屋檐上玩耍。

一天、 院子里的流浪猫趁雏鸟不备，一个跳跃冲上了屋檐，给哪只远离鹊巢的雏鸟背后狠狠地捣了一爪子，让那只不幸的小喜鹊从屋檐上跌落下地。  

好在喜鹊夫妇双双赶到，还带来多只老喜鹊在空中看护。它们盘旋，监视，俯冲，给流浪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还有几只喜鹊警戒似的站在屋檐上、桑树上，盯着流浪猫，时不时地在眼前的树枝上或砖瓦上左右摩擦着它们坚硬的嘴，急促地咆哮着，恐吓着，似乎随时准备着发起对流浪猫的再一次攻击。

这阵仗让我想起了“四面楚歌”这个成语，吓得流浪猫只敢躲在屋檐下花盆的缝隙里，瞪着眼睛、瞅着可能给它造成打击的喜鹊。这才让这只被流浪猫偷袭落地的小喜鹊保住了性命。

虽然、哪只从屋檐上坠落下来小喜鹊保住了性命，但小喜鹊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它缩着头、耷拉着翅膀，狼狈不堪。即便在一群老喜鹊的帮助下也没能再次回到自己温暖的巢里，再也没能向他的兄弟姊妹一样回到老喜鹊的身边。

此后的一段时间，地下，一只雏鸟缩着头，耷拉着翅膀在地上痛苦的喘息、挣扎！树上，几只喜鹊在焦急地盘旋、翻飞、嘶叫，呼唤......

老喜鹊夫妇，一次又一次的想将哪只跌落在地上的雏鸟拯救入巢，同时、一次一次地将捉来的虫子投喂到受伤的小雏鸟嘴里。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礼拜。

起初、小喜鹊的父母还飞下树来引导，助飞，为小喜鹊喂食，但时间久了，喜鹊夫妇似乎也顾不了那么多，慢慢就疏远了跌落在地下的小喜鹊。

眼看着夏天即将过去，受伤的小喜鹊还是没能飞上树枝，更无法爬进桑树上的鹊巢，每天只能孤独地在桑树下的院子里游走，偶尔接受几次来自父母的投喂，或者捡寻凋落在地上的桑葚充饥，延命。

眼看着一起成长的兄弟姊妹在雀巢里出出进进，或在树枝间跳上跳下、或在树上啄食桑葚，或飞下树来与它偶尔嬉戏，或飞到树下啄食砂砾，或跟随父母远游外出，而这只受伤的小喜鹊却只能在树下跳跃、腾挪，试飞，拼命地挣扎，奔跑......

小喜鹊只单影孤，白天独自在院子里寻食，夜晚独自去寻找暖和的地方藏身。以至于一个冬天总能看到一只没有尾巴的喜鹊，在停放在院子里的汽车下藏身、取暖，或者来到院子里的垃圾桶旁边、守着垃圾桶，看能否寻找到人类留下的一点遗撒，充饥、延命。

由于这只喜鹊不会飞行，每天只能借助奔跑与跳跃活命。

为了活命，小喜鹊开始了自己的探索，慢慢、它的身影会出现在院外的草坪上或者公路上，偶尔也会在距离它受伤好几百米远之外的花园里见到它的身影。

人们看到它就会说：看、哪只没有尾巴的小喜鹊！哪只没有尾巴的小喜鹊还活着！

人们谈论的言语间充满了惊奇和对小喜鹊的赞许。

信念、可以化平庸为神奇。生命之树，之所以长青、高大，多源于努力的汗水、和拼搏的血，和泪水的浇灌。

因为小喜鹊的运动，更多借助奔跑和跳跃，个头似乎明显高出别的喜鹊许多，翅膀也变得有力，两条腿和爪子相比于别的喜鹊则显得更为粗壮，我们称这只喜鹊叫“奔跑的喜鹊”或者“鸵鸟喜鹊”。

不迎不送，没有饲养也没有迫害。生活在院子里的人，与这只“奔跑的喜鹊”就这样相处着，人和鸟各自为自己的生计忙活着。

配电室的后面有一处矮墙，矮墙东边是一处院落，东面的院子比配电室所在的院子低了许多。

一天，小喜鹊在配电室后面的矮墙上打盹，哪只流浪猫见小喜鹊形单影只，便又是一个跳跃窜上了墙头，没想到小喜鹊煽起翅膀，只一个腾挪，便让那流浪猫扑了个空，顺势越过矮墙，掉在矮墙东院屋后的死胡同里。

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几只喜鹊，向落在死胡同里的流浪猫发起了群攻。盘旋、俯冲，撞击、撕扯......

终于被小喜鹊抓住了这个复仇的机会，小喜鹊用它有力的翅膀拍打着，用它粗壮的腿踢踏，踩蹬，用它锋利的嘴巴啄伤了流浪猫的额顶，还用它尖利的爪子抓秃了流浪猫身上的两处皮毛，吓得流浪猫躲进东院房屋后的雨水管里好久不敢出来。

又一个春天来了，树木抽出了新的枝条，长出了嫩黄的叶子。

早晨，有雾围绕着蟒山和龙山，将整个一个永安城都浸没在乳白色的浓雾里。

太阳出来，千万缕阳光穿过桑树的树梢，透过柳树的间隙，照射在园区的院子里。院子里的草地上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红的、紫的，黄的、白的。

院里那颗桑树上的喜鹊窝却没有了去年的热闹，不知道是喜鹊夫妇飞走、去别处筑巢，也不知道是喜鹊夫妇需要将往年的旧巢留给自己那孤独的儿女，总之，院子里的桑树上很少见到有喜鹊们欢天喜地的筑巢、欢叫，除了偶尔得见的，哪一只奔跑的喜鹊，似乎再无别的喜鹊在这里飞翔、游走，在这里安家。

初夏，香椿树上的香椿成熟了，紫红色的香椿树枝渐生郁香，作为美馐的香椿像花朵似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我正望着香椿树上的香椿出神，忽然看见哪只奔跑的喜鹊只一个跳跃便踏上了香椿树的树枝上，并在树上不停地煽动着它有力的翅膀，鸣叫着、聒噪的鸣叫，招来了好几只喜鹊分别在树上和屋顶上欢歌。

初夏，园区里的紫丁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矮墙边的梨花已经凋谢，鸢尾花的花事正好，紫毯一样铺在槐荫行里。街道两旁，柳树的枝条垂挂在路面上，不时有喜鹊鸣叫着在柳枝间翻飞。

香椿树上的香椿已经老去，此后、我便很少见到过哪只只会奔跑的喜鹊。

“天空不会辜负翅膀，就像生命不会辜负汗水一样！”

我想、哪只奔跑的喜鹊，已不再是一只笨拙，只会跳跃，只会奔跑的喜鹊！也许它已长出了可以把握方向的尾巴，也许它早已学会了飞翔，早已加入到它的族群，正轻盈的在柳枝间翻飞也未可知。

也许、哪只奔跑的喜鹊已经飞远了，远离了给他苦难的地方，就像忽然消失的时疫一样带走了我的顾虑，也带走了我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