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宜兴的第二天，周文接到许琦打来的电话，说电台要在网站上开辟一个《紫砂怪谈》在线收听专栏，需要上传一些故事，问他手头有没有现成的稿件？

周文说有几篇去年完成的中短篇，不过，那不纯粹是故事，有部分内容是在现实里发生过的，也就是说，这几个故事，是真实与虚构相结合的。

许琦说这种形式不错，问能不能马上把文稿发给她？周文说行，随即，他在电脑里找到那几篇稿子，压缩打包后发给了许琦。

接到文稿后的许琦打开其中一篇叫做《妖瞳》的故事，阅读起上边的内容来。

序章

一直想写一篇关于她的故事，借此来感谢她几年来在我写作过程中给予的帮助。终于，这个愿望在一次播音界朋友来宜兴小聚时实现了。她接受了我请她来宜兴的邀请，我想借此机会多了解她一点，然后，编写出一个富有她自身特点的故事来。

按理说，一次愉快的见面即将拉开帷幕。然而，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次见面却让我和几个播音界的朋友，踏上了一段惊悚恐怖的旅程。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跟我邀请来的那个女孩有关，而她，有一个很怪异的网名，叫做“妖瞳”。

正文。

宜兴，中午时分，某饭店三楼。

周文正和几个外地来的朋友聊天，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一个女孩的声音传来：“喂，文哥，我已经到饭店门口了，你在哪儿呢？”

“哦，我们在三楼的水云榭。我跟门口的服务生说好了，你去找他们吧，他们会带你上来的。”

片刻，一个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女孩走进了包厢。

周文迎了上去，客气地请她落座，然后，向大家介绍：“这位呢，是在我写长篇小说《铜棺山》时给予我很多帮助的朋友，她的网名叫妖瞳。当初，《铜棺山》里有很多章节涉及新疆的吉木萨尔地区。我对那里的民俗民风和区域地貌不怎么了解，还好有妖瞳小姐鼎力相助，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不仅帮我搜集了大量资料，还亲自去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找到了适合用作天坑古墓的场景地。”做过引见后，周文喊服务生倒酒上菜，众人边吃边聊。

黑龙江来的修国强问他：“文哥，这次咱们来宜兴，你都有什么安排？”

周文回答：“来到紫砂壶发源地，看紫砂壶是必须的。另外，还想请大家去看一看本地明清时建造的一些老建筑物。”

 来自浙江金华开影楼的黄斌，不仅是个播音爱好者，还是个专业摄影师，他对老建筑物有着浓厚的兴趣。他问周文：“不知道你们这地方的老建筑，跟我们浙江那边的有什么区别？”

周文想了想，说：“江浙一带的老建筑，应该区别不大吧。这样吧，大家车马劳顿也蛮辛苦的，咱们先吃着，吃完，我带大家去住的地方。说起来真巧，你们住的地方就是个老建筑区，叫蜀山老街……”

修国强平常喜欢喝茶，对紫砂壶也情有独钟，周文说的这条老街，他自然听说过。他问：“蜀山老街......是不是出过很多做壶大师的那条蜀山古南街？”

“没错，正是那条街。一会等吃完饭，咱们就去那里。我有个朋友在老街有几间房子，一直空着，里头的设施还算齐全。我呢，问她借用几天。你们来宜兴的这几天，就住那里。”

个把钟头后，周文带着吃完饭的一帮人，去了蜀山老街。老街位于小镇的东边，依山傍水，环境不错。街的后面是蜀山，这山并不高，跟北方的大山相比，它只算是个土墩子，但植被丰茂，整个山头都被翠绿的植物覆盖，显得生机盎然的。街的正面是小镇的母亲河，蠡河，这条跟春秋时期范蠡有关的河流，贯穿了整个镇子。

周文带着一行人，走过数百米长的石板路，穿过狭窄得跟巷子一样的街道，来到了他朋友的老屋前。老房子的老，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他们看见，这座建在山坡上的老屋，墙面斑驳，爬满藤蔓；裸露在外的褐色墙砖，有的还算完整，有的却断成了几截；二楼雕花窗户上挂满了蛛网般的电线，这些窗子尽管新贴上了窗纸，但依旧掩盖不住岁月留下的痕迹。

修国强的小徒弟樱桃，看着岁数比自己大好几倍的老屋，想象着，晚上就要住在里头，有些害怕。她低声问修国强：“师父，咱们晚上就住这里？”

“害怕了？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这房子跟咱们平时讲的鬼故事里的鬼屋，可差远了。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修国强给她打气。

周文也帮衬说：“别担心，这房子尽管旧了些，但里头比较整洁。对了，我特地临时接了网线，大家没事的时候，可以上上网聊聊天。”说着，打开院门，领着众人穿过院子进了老屋。

正如周文所说，房子里不像外头那样破旧，尽管一些家具上了年岁，但没一件是缺胳膊缺腿的，使用起来应该没问题。

周文对大家说：“我是这么安排的。楼下不住人，楼上有三间房，樱桃、忧蓝和妖瞳三位女生住一个房间；黄斌和修国强住一间；剩下的一间公用，大伙可以在那里喝喝茶，唠唠嗑。”

接下来，众人去了各自的房间，铺床打扫卫生花去了将近20分钟时间。等大伙收拾得差不多了，周文按原定计划带他们出门，准备上蜀山转转。

出门前，他见妖瞳站在楼梯口，一双眼睛盯着楼梯的顶端，似乎在注视什么，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问妖瞳看什么呢？她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还看得这么认真？真是傻丫头。”

片刻之后，众人出了屋，向山顶进发。爬山过程中，周文介绍了蜀山的来由。

他说，当年苏东坡来宜兴玩，看到这座山，就想起了故乡，有感而发说了一句：此山似蜀。那意思，这山像四川的蜀山。于是，这座山从此就改名为蜀山。

到了山顶，众人俯瞰山下，远处的河，近处的老街，和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船只尽收眼底，这一刻，众人似乎有了当年苏大学士居高眺望时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樱桃和忧蓝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她们掏出手机忘情地拍着照片，时不时地，还比试谁拍得美，谁拍得好。

就在众人忙着欣赏美景时，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的妖瞳，却一动不动地俯视山下。她的神情很专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见她看得这么出神，周文走过去，顺着她注视着的地方一看，发现妖瞳盯着的，是他们刚从那里出发的老屋二楼的一个窗户，隐隐约约的，周文好像看到窗户后面站着个人。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看了看众人，发现连他自己在内的六个人都来了山上。

“奇怪，所有人都来山上了，房子里那人会是谁呢？”他自言自语道。

附近的几个人听到他说话，就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文指着山下对他们说：“你们看，咱们房子的二楼有个人。”

几个人忙看去，果真看到二楼窗户后头站着的那个人。

樱桃害怕了，说：“咱们都来了山上，老屋的门又是锁着的，那人该不会是翻墙进去的小偷吧？”

周文果断否定了她的猜测：“这条街上的居民，基本都是做紫砂壶的手艺人，收入要比一般市民高得多。你们想，紫砂是艺术，吃艺术饭的素质通常不会低，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的贪念，去偷人家东西呢？”

“但如果不是小偷……那会是谁呢？”樱桃又问。

修国强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周文：“文哥，会不会是你那房东朋友？”

“不会，我那朋友由于工作调动，搬去上海好几年了，一年才回来一两趟。这阵子，单位派她出国考察，要三五个月才能回国呢。”

修国强心说，那人既然不是周文的朋友，会是谁呢？他挤到众人前头往老屋看，等他看清楚了窗后那人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见他忽然笑了，周文觉得很奇怪，问他：“我说兄弟，你笑什么呢？”

修国强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是在说窗户后头那人吧？”

“是啊。你应该也瞧见了，喏，还站在那里呢。”周文边说，边猜测着修国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呵呵，我说你们都别疑神疑鬼的了。”修国强笑着说，“那间屋，是我跟黄斌的房间，窗户后面的不是人…….”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接着说，“那是我挂的一幅挂历。上头，有我喜欢的民国旗袍美女。”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黄斌假装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对修国强说：“哎我说你个修国强，挂什么不好，偏偏挂个人像。我还以为房间里头闹鬼了呢。”

“呵呵，抱歉，抱歉。谁知道从这里看过去，还真像站着个人呢。”修国强嬉笑着说。

一场虚惊后，众人失了赏景的雅兴，挑了条小道，从山的另外一面下山去了。

稍后，他们来到了山脚下，周文顺道带大家去显圣寺烧了香；又去东坡书院看过旧时的学堂，观赏那把闻名遐迩的东坡提梁大壶；最后，去了河对面的紫砂一厂，拜访过倪老爷子等几位名家。等天色暗下来后，他请大家吃了顿饭。

晚上八点多，在回老屋的途中，周文将钥匙交给黄斌，说自己还要回去忙点事情，得先走。说完，跟大家道过别，回家去了。

他走后，黄斌等人走步行桥到了蜀山老街的东头。由于老街的居民基本都已熄灯睡觉，这里不仅看不见别的行人，光线也很暗。

众人手持各种照明工具，边走边看沿途的老房子，发现，老街的格局在当今来讲，已经不能称之为“街”，最多就是条巷子。因为，所谓的街道只有一米来宽，如果人们还想跟解放前那样在这里做买卖，狭窄的石板路，人一多，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还要挑担子，进货出货的。

老街的两旁是连成片的二层结构老木楼，这些建筑，在清代和民国时期，大多是做买卖的商铺，曾经热闹非凡，但到了当今，很多房子已经人去楼空，即便有人，也都是租房子在此制作紫砂壶的，平常他们也不住在这里。这些房子原来的主人，要么，做壶发了财去别的地方买了洋房别墅；要么，在几次商品房大开发的时候，搬去了镇上。总之，老街曾经的辉煌，已经在岁月变迁中，渐渐衰落了。

几个人沿着石板路走了三百来米，回到了老房子跟前。

黄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正要走进去，站在他后面的忧蓝忽然喊了一声：“谁？谁在那里？”

他忙转头去看，见忧蓝指着几米外的一棵大树，说那里有个人。

有个人？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谁会吃饱了没事站树底下？

黄斌和修国强将手电光照过去，见树底下真有个人，是个老太婆。那老太婆身穿灰色的粗布衣服，脚上穿着一双绣有八卦图案的鞋子。修国强怀疑这老太是不是有老年痴呆？要不然，怎么大半夜出来瞎转悠？

他对老人说：“阿婆，您这大晚上悄无声息站树底下干吗呢？会吓坏人的，赶紧回去睡觉吧。”

老太没说话，她缓缓地走过来，当走到几个人面前时，她将目光投向了老屋的二楼，久久地凝视。

众人被她这古怪的举动弄得心里凉飕飕的。修国强也朝二楼看去，却没发现什么。他问老太婆：“阿婆，您......看什么呢？”

老太收回了目光，沉声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听我一句劝，别住这里。镇上有好多宾馆旅社，为什么偏偏要住这个地方呢？”

黄斌告诉老太：“阿婆，我们的确是从外地来的。我们呢，来宜兴见个朋友，这间老楼就是我朋友临时借来给我们住的。”

阿婆的脸色有点难看，说：“老房子不能住人。”她的声音比刚才高了许多，有些咄咄逼人。

修国强忍不住了，心说，我们爱住这里你管得着吗？我们又没违法。他理直气壮地问老太：“我说阿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这里？”

老太没回答，而是一再强调这房子真的不能住人，至少，不能住到第二个晚上。说着，她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看没说话的妖瞳，说：“如果你们想知道原因，明天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街东头的13号，也是座老房子，很好认的。”说完，扔下一头雾水的几个人，自顾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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