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怪谈》第十九章 窗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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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的时候,做完笔录的许琦告别了杨毅返回了宜城。
回到台里,她将张六顺的死讯告诉了卢主任,并将张六顺托她带来的井栏壶,和那笔广告费一起交给了他,还说张六顺已经死了,他的广告播不播请他拿个主意。
说完,也没等姓卢的有所反应,就推门走了。
等她离开后,卢主任看着桌上那把井栏壶发着愣,他酒糟鼻的颜色更深了,肥厚的下嘴唇被烟熏黄了的大门牙轻轻地咬着,看得出,他对张六顺的死感到很意外,他的心情也很糟糕。
最让他不开心的是张六顺送他的这把井栏壶,他想,这家伙死在井边,现在送了把井栏壶给我,真他妈晦气。
稍后,他拿着壶出了办公室,来到楼梯口的垃圾桶边,站了片刻,便将壶用力扔进了桶里。
离开卢主任办公室的许琦来到录播间,这里,是她平常剪辑节目的地方。
她回想起昨天还见过面的张六顺,今天却阴阳永隔了,不由感叹世事无偿,更觉得自己有必要将张六顺的死编辑成一档节目,以此警醒世人,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她打开电脑,新建了WORD文档,在上面打出一个标题,《紫砂怪谈》之“泥人张之死”,然后,写了开场白:世上本无鬼,心中有鬼之人才会见鬼、撞鬼,甚至被鬼勾去了魂魄;向善也好,作恶也罢,因果循环,报应必将会在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地点如约而至。
节目开播有一段时间了,收听率一直稳步提升,这让许琦和她的搭档李娜很开心,但同时,副台长肖万奇也给了她们压力,要求《紫砂怪谈》再创收听率新高。许琦感到为难,但任务既然已经下达,只有坚决执行的份。她想,该怎样才能让节目收听率大幅度提升呢?一连几天,她都被这个问题纠缠,人也逐渐变得憔悴,以致周文再见到她时,被她的容貌吓了一跳。
周文问她,是不是工作忙,熬夜熬成这副模样?许琦也不瞒着他,将困扰她的问题跟他提了提,并请他给出出主意。当时,周文为了宽慰她,要她别着急,还说一定会有办法的。但一连过去几天,事情也没个眉目。
夜晚,整个宜城灯火辉煌,人民路某地段,许琦的红色标志车缓缓开进了夜幕笼罩下的广电大厦。停好车,她走进直播部大楼,在大厅里看到了比她早一步来的搭档李娜,于是,两人一起登上去11楼的电梯。
电台部在直播大楼的11层,这里白天热闹非凡,但到了晚上,除了夜间播出的节目组,和个别勤杂人员,再没其他人。所以,11楼的夜,空旷寂静。
出了电梯,李娜问许琦,还记不记得《紫砂怪谈》节目在建立初期,卢主任要她们直播时必须正面朝北,为此,还特地改变了播音台的位置。
许琦说记得,并说她一直纳闷,为什么直播节目的时候要面朝北?朝着其他方向不是一样播出吗?
李娜盯着她看了看,目光有些异样。
许琦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问:“干嘛这样看着我?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该不会说,卢主任要咱们朝北进行直播,还有别的说法吧?”问这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字,迷信。
她猜对了,朝北直播的规定还真跟迷信有点关系。
穿过走廊的时候,李娜低声告诉她:“面朝北直播,真是有说法的。你可能不知道,11楼曾经发生过一件很吓人的事情。”
“啊?死鬼,你可别吓唬我,你知道我胆子不大。”许琦尽管主持的是恐怖类节目,但她的胆子却跟她的身材一样娇小。
李娜咧嘴一笑:“呵呵,瞧你,还是怪谈节目的主持人呢,咱们做恐怖节目,首先要克服的就是恐惧心理,如果没一点胆子,怎么会做好节目让听众感兴趣呢?”
她说得有理,怪谈类节目跟鬼故事差不多,主持人首先要自己胆大不怕“鬼”,如果,自己都吓得不能自持,听众听了之后非但感觉不到害怕,反而会觉得好笑,那么,节目就彻底失败了。
许琦也知道这个理,但她却有着自己的理由,她说:“节目一般都是虚构的,照着本子说就可以;但现在你说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怎么能不害怕呢?”
“呵呵,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吧,省得说出来,你会说我吓唬你。”李娜开始吊许琦的胃口,她知道许琦的好奇心很强。
果然,许琦尽管担心,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提出要李娜说说11楼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见她想听,李娜停下来,凑到她跟前压低嗓音问:“看见那边的卫生间了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诡异,让背对着卫生间的许琦背脊微微发凉,直觉告诉她,李娜接下来说的事情,一定跟11楼的卫生间有关系。
“那还是在你没来电台之前发生的事了。”接下来,李娜讲起了11楼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情。
她说,多年以前,许琦还没来电台工作,台里呢,有位很漂亮的女主播叫王秀。尽管她年近三十,但由于保养得当,反而比花季少女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
王秀主持的节目是个午夜档,说的是鬼故事和一些民间传说,由于她主持能力极强,节目深受听众的喜爱,收听率远远高于台里其他节目。
收听率高,粉丝就多,在众多听友里,有一位铁秆粉丝名叫张勤,是个出租车司机。张勤喜爱王秀的节目,可以说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不仅每期节目都听,闲暇时还写一些故事投稿给节目组。这些故事不仅文笔老到,悬疑味也很浓,一经录用播出,深受听友们的喜爱。
对于这个铁秆听友,王秀心存感激。为了感谢他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她决定邀请张勤共进一次晚餐。
没想到,俩人初次见面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原来,张勤不仅能写出好的故事,而且相貌出众;王秀呢,也是长相姣好气质非凡,两人又都是单身,于是,有了一见钟情的美妙感觉。此后的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坠入了爱河。
那段时间,张勤笔下的厉鬼怪兽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美艳感人的妖狐恋情。这些故事经由王秀动情的演播,收听率与日俱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元旦即将来临,陶醉在热恋中的王秀打算与心上人共进浪漫的烛光晚餐,以此提前祝贺佳节的来临。于是,她拨通了张勤的电话。
“亲爱的,今晚你来我这里吧,咱们一起吃个饭,预祝元旦,好不好?”
“好啊。”张勤深爱着王秀,平时王秀说什么他都照着去做。今天也不例外,对王秀提出的建议爽快地答应了。他说,“我现在送个客人去南京禄口机场,大概两小时后就能回到宜兴。到时,咱们一起品尝美味,一起看我写的新故事。”
通完话,王秀高高兴兴去菜场买了一些食材,返回单身公寓后,做了一桌美味佳肴。
晚上七点多,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外面站着张勤,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亲爱的,回来啦?”
王秀小鸟依人般飞进了张勤的怀抱。两人相拥着来到客厅,张勤瞧见桌上摆着自己爱吃的菜肴,觉得很开心。
“做这么多好吃的?谢谢老婆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张勤自打认识王秀以来,第一次喊她为“老婆”;这一声,听得大美人心里如同灌了蜜。
尽管如此,王秀总觉得今天的张勤有点异样。
“是不是开车累着了?看你脸色这么白。”王秀问。
张勤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他拍了拍王秀的肩膀,说:“没事,休息一会就会好的。对了老婆,我新写了篇稿子你抽时间看看。”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份手稿递给王秀。
王秀接过来,将稿纸放进挎包,说:“今天咱们不谈节目的事。咱们哪好好过一过二人世界。”
她喊张勤坐下,自己也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她夹起一块“土匪鸭”放到张勤碗里。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王秀放下筷子,对张勤说:“亲爱的,你先吃,我去接电话。”说着,起身进了房间。
电话是一个中年男人打来的:“请问,是王秀小姐吗?”
王秀觉得奇怪,怎么会有陌生男人打电话来的?她平常很少告诉别人座机号码,除非对方是很要好的朋友。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她礼貌地问。
“我是张勤的哥哥张利。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请你务必要有思想准备。”
听对方自报身份,王秀这才明白,电话号码一定是张勤告诉他的。
“哦,是大哥啊。张勤经常跟我提起您。有什么事,您请讲。”
“嗯……”张利犹豫了一下,接着,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张勤,他出事了。”
“出事?”听闻此言的王秀隐隐觉得不安,她想起张勤那苍白的脸色,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不好的事情了,也许,是撞了人了。
“今天,他送客人去南京禄口机场,回到宜兴时,在金鸡山附近的国道上发生了车祸。”
王秀微微一震,心想,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但不管怎样,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得想法子解决。她问张利,被张勤撞的人伤势严不严重?
电话那头的张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嗯……可能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被撞的不是别人,是张勤。”
他这句话让王秀觉得云里雾里。被撞的是张勤?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好好的在客厅里吃饭吗?等等……刚才张勤进门的时候脸色苍白,会不会是受了伤的缘故?如果真是这样,得马上陪他去医院。
想到这里,王秀对张利说:“大哥您请放心,我会照料好张勤的。我马上陪他去医院看医生。”
“什么?你带他去医院?”电话那头传来张利满是意外和疑惑的声音。
“是啊。张勤正在我这儿吃饭,看情形,伤势并不严重,所以……”
“什么?”没等她说完,张利打断了她的话头,“你说什么?张勤在你那儿吃饭?”
“是啊!”王秀不知道张利为什么会有如此大反应。
“怎么可能呢?张勤遭遇车祸后,立刻被120的工作人员送来了急救中心,现在,正在医院里躺着。他怎么可能在你那里吃饭呢?而且……”说到这里,张利没往下说。
王秀彻底糊涂了,张勤此刻就在外面的客厅里,但张利为什么要说张勤正躺在医院急救中心?
她问张利:“你说……张勤他现在在医院?怎么会呢?而且,而且什么?”
“而且,他……”张利犹豫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让王秀感到震惊的话来。他说,张勤已经去世了。
“啊?”王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说张勤死了?你没开玩笑吧?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好好的在……。”
她想说,张勤不是好好的在客厅里吃饭嘛。可话未说全,透过卧室的门缝,她吃惊地发现,摆满菜肴的餐桌上空无一人。张勤,消失了。
王秀的思绪乱成了一锅粥,粘稠,毫无规律。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她穿衣出门,开车一路哭着来到第一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一路上,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是不久前喊她“老婆”的那个人。她无法理解,如果张勤真的出事了,而且后果很严重,那么,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谁?假如他就是张勤,那躺在医院里的那个又会是谁?还有,出现在她公寓里的那个男人,怎么会蒸发了似的失去踪影了?
众多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王秀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梦,一个毫无逻辑的梦。
刚踏入急救中心三层的楼道,一阵撕心裂肺的号啕就迎面扑来,哭声如此悲戚,令王秀感到不安。
循着哭声,她踉跄着挤进悲伤的人群,眼前,是一张满是血污的床,床上躺着的,也是满身血污的张勤。
此刻的张勤双目微睁,尽管瞳孔早已扩散,可那目光里还充满着期盼与牵挂。
“儿啊,秀秀来了,秀秀来看你了。”
见到王秀,张勤年迈的母亲再次扑倒在儿子僵硬的躯体上,颤抖的手,抚摸着张勤曾经充满生气的脸庞。此刻,失去生命多时的张勤,已经安然合上了双眼。
王秀晕厥了。她无法接受心上人永远离她而去的事实,在哭声中,她的意识渐渐失去。
王秀再次醒来时,身边站着张勤的哥哥张利。
“王秀小姐,请节哀顺变。我弟弟临走前,手里紧拽着一张纸,说务必要交给你。”泪水在张利眼眶中打转,他将一张稿纸颤巍巍地递到王秀手中。
王秀接过纸,神情木讷,她还没能从忽然而至的噩耗中反应过来。她看着手中白色的信纸,上面印着两颗被爱神之箭串在一起的心形图案;这样的稿纸对王秀来说是最熟悉不过,因为,正是她买来给张勤写作用的。现在,纸上被爱神之箭射中的红心旁边多了一行同样鲜红的字:秀,好想再听一次你的节目。落款是:爱你的勤。
字迹有些潦草,歪歪扭扭的,可以看得出,张勤是在遭受极大痛苦的情况下写下这行字的。
王秀生平第一次感到失去心上人所遭受的痛苦,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她扑倒在爱人僵硬的躯体上,眼泪带着悲痛喷涌而出,滴到张勤那张失去生气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狠心地离开我?你答应过,今天要和我一起吃晚饭,一起看你写的故事,为什么?为什么啊?”
王秀的哭声再次感染了前来诀别的亲友,一时间,悲声四起,汇聚成了一首生命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