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利用率可真够高的，几乎没有空床的时间。这不，西西老公正在办出院手续，还没走，就有一个女的来问了。这个女人一看就是个城里人，穿着打扮看的出来，说话也听的出来，年纪有五十多了，个子特高，身材很棒。上个世纪有这高的人不多见，五十多岁有这好身材的更是少见。看着我腰园腚粗，真是相形见绌，实在是不敢同她站在一起。
三个女人一下就搭上了话。她是陪女儿来看病的，今年五十三岁，已退休。她女儿今年二十八岁，赶了个70年代的尾巴，赶了个计划生育的头，是最早的特保儿。她女儿自小就不喜欢读书，上了个中专就出去打工，自己认识谈了个男朋友，当时家里是一百二十个反对，原因是男方家在农村，没有文凭只是一个打工的，兄弟姐妹多，家里太穷了。她女儿不听劝阻，坚持在外地结了婚，两人结婚的房子是租的，什么都没有，她女儿说有了爱情一切都会有的。
可结婚不久就怀上小孩，她女儿住回了娘家，男方竟象交了任务似的，经常不给生活费，问起来就是失业了，没赚到钱。她女儿生下外孙女不久，两人就离婚了。虽说离婚协议上男方要付生活费，可小孩已经四岁了，从来没见到一分钱的生活费，更没见到男方的人影。
后来她女儿发誓再婚一定要找个有钱的，找了好久，也交往了不少男朋友，最后好象是找了个老板，两人同居很长时间，男方一直不愿结婚，说是老板，也没看到他的钱。外孙女丢在家里，一直是她在养。她家里也十分困难，老伴下岗，一分钱都没有，靠给别人看门挣点小钱，她的退休费也只有五百多元。家中拮据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原想困难就困难点，帮着女儿拉扯一下外孙女，等她好过了，自然会接走，她也就穿头了。没想到，她女儿又闹出了问题。
下面是她反复说的：“你们不晓得，我女儿又上当了，给别人做了二奶不说，还得上了性病，真是说不出口，作孽啊！那男人不但不承认是他传染的，还说我女儿不正经，是我女儿带去的病，一天到晚打她，赶她走。么办法，还不是回来求老娘，这病了能不诊吗？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她诊啊！可心里这口气，真是要憋死人啊？你说这死女人怎么这么不争气？”
接着她就絮絮叨叨的说开了某人的女儿如何找了个有钱的？某人原来给女儿介绍了个好的，女儿如何不听话，没有谈。说得最多的还是对女儿病情的担心，怕钱不够治不好，怕治好了会失去生育能力，怕女儿以后找不到一个好男人。反正她是真能说，西西是能问，她是能说。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让我听得头脑都反应不过来。因为她的述说非常杂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大意是听明白了。
在她述说的过程中，有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进出了几次，由于她一直没有仃止述说，我们也没意识到那就是她女儿。再一次进来，她喊住那女孩：“么样了，这见不得人的病，这可怎么是好呀。”女孩一声不吭，静静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我打量那女孩，长的象她妈，好高的身材，起码在1.75米以上，三围估计也是标准的，那好的身材没当模特真是可惜了。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双眼，漫无目标的盯着一处就是好半天。我想，她身体的病固然历害，恐怕心病更历害。
可是她母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在喋喋不休的重复着那大同小异的故事。不知怎的，我心里也对那母亲生出一股恨意，你女儿的事，再怎么说是也是个人隐私，你背着她抖落都似乎不妥，更不能当着她的面象说别人的事一样的照说不误啊？奇怪的是那女儿象泥塑木雕似的，竟是一付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我竭力扭转话题，可是我的能力太低了，无论我说起什么事，那母亲都能绕到她女儿那去，我真是服了。最终是那母亲自己结束了这尴尬的交谈。她对女儿说：“肚子饿了吧，走，去买吃的，再没钱也不能不吃饭。我是作孽啊，我是前世该你的，这世来还啊，要管你的伢，要管你吃，要管你治病，我是么这命苦啊？还不动，要八抬大轿来抬啊。你想吃什么，你说啊，你哑巴啊。”她的每句话，都是那么刻薄，那么不留情面，难道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吗？一直到她俩出门，那女儿没吐一个字，那母亲的嘴没空一分钟。
中午我就回家了，再去医院也没见到那母女两个。我没有八卦的到服务台去查看那女儿的病情，也没有向别人打听。不过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我的耳边都响着那母亲的声音，眼前都晃着那女儿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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