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那辈农村妇女生活真让人感叹

又一个三·八妇女节来临，我忽然记起了我的老奶奶。回想我亲见奶奶那一辈农村妇女的生活状态，禁不住从心底发出一次次感叹。

我老家在一个离当时的公社集镇仅一里路的村湾。在我们那里，管奶奶叫婆婆，管爷爷叫爹爹，称呼与城里不大相同。

婆婆逝去至今已有30余年。死时的年龄我不清楚，听父亲说好像是75岁左右。那年我刚结婚。记得是在正月初四，头天晚上一家人还围坐在堂屋里大树根燃烧的火炉旁吃饭聊天，婆婆说要早点去睡，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有起来。包括在她身边躺着的爹爹，谁也不知婆婆是怎么死的，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其实，婆婆的一生就与她走时一样，一直是忍辱负重，默默无声。

婆婆一共育有我父亲和两个姑姑共三个子女，就当时而言，家境也不算差。我家成份是中农，解放前有自己的田产，解放后虽不像贫雇农那样受政府优待，但也没受多少欺视。同绝大多数农民一样，我家做的是集体农活，过的是极其平常普通日子。婆婆的“忍辱负重”主要是来自我爹爹，来自乡村封建社会遗留的“夫权”。

那时的乡村似乎特别崇尚家庭暴力，男人打女人成家常便饭，而且女人被打还不得有任何反抗的表示，只能逆来顺受。爹爹更是一位“暴君”，我小时就见惯了他在家里发脾气打人耍威风的场景，婆婆服侍爹爹稍有不周，轻者被吼被骂，重则被打得鼻青脸肿。除了与我嘻笑之外，几乎没见过爹爹在婆婆眼前有和气脸色，更是从没见过婆婆在爹爹面前高声说一句话。

记得爹爹爱喝酒，那时没条件，爱喝酒的爹爹也只能三几天喝一次，但隔个三几天他就非要喝。如哪顿饭爹爹想喝酒，又发现端到桌子上的菜没有“长眼睛”的东西，他立马就会大骂大吼起来，然后用手掌手背在桌面上用力一扫，“轰”的一声，碗、碟顿时被摔得破碎满地，饭、菜飘洒得到处都是！回回都是婆婆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小心地清扫桌面地面的碎片和残菜。然后又默默到屋里找腊肉腊鱼，烧大火赶快做好，重新端上来，让爹爹吃喝。有时家里没有现成鱼肉，婆婆甚至到四邻家去借，也得让爹爹吃好喝好。

平时婆婆在家，只有辛勤劳作的份，几乎承担了所有的家务活，却不能有任何当家支事的权力，对爹爹的活动更是不得有丝毫的干涉。有件事我至今印象很深。爹爹爱喝酒，烟瘾也大。当年没钱买盒烟，爹爹开始抽的是水烟，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手工卷烟机，便自已动手切烟丝，卷成一根根的烟抽。他只要在家，没事就“造烟”。有次他不在家，相邻的一家来了客人，便到我家借烟，婆婆当家给了别人5根烟。这下可闯了大祸！爹爹回家一看，发现烟少了5根，便质问婆婆拿了没有，婆婆告诉他借给了邻家。爹爹大吼一声，上前就是一耳光，接着又拳打脚踢。看这场面，我吓得大哭，爹爹才罢手，口里还骂个不停。这件事现在看来实在不可思议！

在爹爹面前，婆婆一辈子逆来顺受勤俭持家，不仅当面忍气吞声，背后也没听她说半个“不”字。几十年如此，毫无怨言，真正是太难得了。好在婆婆的身体很好，大概是一生勤劳苦做，锻炼下来的好身板。在我的印象中，婆婆从未生过病，也没吃过药，更没上过医院。记得有一次她无名手指上长毒疮，肿得发亮，就一直扛着，没看医生。后来还是自然好了，不过无名指从此成90度弯曲，无法伸直。

婆婆那一代农村妇女，基本上都没读过书，也没多少见识。大多数一辈子就只一个目的：把丈夫服侍好，把家务事做好。婆婆自从嫁给我爹爹之后，除了家里就是田头，可以说再也没有走出村子半步。虽说湾子距镇上不远，可没见她上过街，一生没见过汽车，也没用过电灯。眼下想起来，真感觉有些可悲。

婆婆去世在我爹爹前面。那天坐夜，爹爹俯在婆婆棺木上放声痛哭，我第一次见他哭，而且哭得这样伤心！我猜测可能是他良心发现，痛切感受到太亏待我婆婆了！唯有这一次发自肺腑的恸哭，算是可以告慰我那默默受苦受屈一生的婆婆——老奶奶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