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语2】
(2017-06-26 11:03:28)
你的桐木箱子烧了吧。
要是我依凭记忆窃以为它们不朽,是否虚伪?
黑红色的脆薄的箱子。里面盛满被褥,盖子都合不拢了,樟脑味儿隐隐散发出来。
它覆盖着我,它触摸着我,它缠绕着我,它吸引着我。
它分泌并融化了我。石头长出耳朵,爬满舌头的木格子窗,第一次氤上了栩栩然的绿意。我闻见猪香甜的呼吸,而无需想象它的情状。每一只猪的下场,我都记得,而记忆因无序年轮的混杂,注定只有一头猪锻造了我的阴影。
这箱子什么年代的,不得而知。我从未想过探究物的具身小史。
仿佛我睁眼说话闭眼梦魇时,那箱子下有口,经过炕洞而通达某个隐秘而安全的外部世界。电影里好像是这样的,捕鼠器也如此。井乃至窑,甚至杯盘盒盏,乃至骨灰盒、棺材抑或坟穴,甚至一个人的身型。一棵树经不起细读。能经得起细读的,大致拟人拟物。
你的围巾、棉袄、毛衣……无论新的旧的,我还留着,只是箱子失踪了。用鼻子竭力做一个带锁的小箱子,趁着年轻。当我枕在这些衣服上时,觉得它们比毛茸茸的箱子还柔和呢,想来那是你千手观音般的身体。
睡和死一样,比肉身还要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