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着，无所事事地看。话都说腻了，只能怏怏地看，也不知道看什么。

难得有狗交配，他们就打狗。以至于狗见了他们就躲得远远的，这可是比交配更重要的事宜。

蚂蚁也看腻了。天，河沟，灌木丛，草垛，石头，墙，房屋，日头和影子。乃至于看本身。

幸好来了一个女人，穿红衣服的，步行。

经过他们需要勇气。女人才有这勇气，小姑娘跟狗一样，见了他们躲得远远的。目光与话语，骚气十足。

他们去了肥婆家，锁了门，重新站在河沿上。

此时女人才来了。来而经过，然后去掉。擦身而过的瞬间，某说出了一个“草”字。这个字与今天的谐音毫无关系，大概意思与狗有关，即“母狗头上有棵草”的意思。

男人出现了。

跟上女人。二人并行。

很快二人撕扯开来，男人摆脱了女人的拉扯，直奔这边而来。

他们看着怒气冲冲的男人。

——谁说的“草”？

没人说话。或者说没人敢说话。

——谁说的“草”？！男人挨个盘问。

沉默或嗫嚅。

男人揪住嗫嚅者：”是不是你？“

嗫嚅者：“不、不是我”。

接下来的情形与暴力或杀戮无关。此时女人赶了过来，使劲抱住男人的腰部。

——我非杀了他不可，这是最像男人的一句话。

他们面面相觑，呆滞枯萎。

目送男人和女人而去。他们开始窃窃。

——谁说的“草”？

——不知道啊。

——为什么说“草”呢？

——没看见娘们头上有“草”啊？

——是啊。冷不丁吓死我了。

——人家刚结婚的。

——我认得他，千万别惹。

——操，他有病啊。

——唉，不知道咱们怎么惹上他了。那娘们也真是了，耳朵好使嘴里也憋不住句话。

——是啊，搅乱星一个。

——肯定是你说的“草”！

——绝对不是我。要是我说的，（举手对天毒咒）让我马上蹦高死！

——日了怪了，这谁说的，要不那女的怎能来那么大的气？

“……天苍苍野茫茫风水草——草低见流氓”，他们唱着歌分头回家了。其中有一个晚饭也没吃，说是不饿，然后去了肥婆家，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可惜仍然锁着门，只好重返河沿。

夜幕降临，旷野无人。从门户里射出来的灯光，偶尔投放到附近，一步之遥。他站在那里。他仰望着夜空。他长吐了一口稀疏的热气。有人经过某家，狗叫了起来。狗叫那么好听，星空如此之美，旷野阒寂可心。活着如此美好，他禁不住感慨了起来，有种大梦中苏醒过来而捡了一条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