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哥哥瘦瘦的打门声音响起，然后瘦瘦的身影出现在了煤油灯下。父亲出去玩耍还没回来，母亲则在灯光下做针线活、编织活，隔壁姐姐屋子门上挂的帘幕缝里也透露出灯光来。厨房以西屋子里，祖父的鼾声有些隐约，偶尔能叨叨几句不要浪费灯油之类的话。这幅画面也只能定格在了过去时态中，而我从未想将它涂抹成矫情晕黄、浪漫温馨的寻梦录。

等哥哥读大学的时候，我还读小学。那时哥哥真成了我的荣耀，全家的荣耀，全镇的荣耀。荣耀也是庇护，至少不大有人敢随便呵斥诸如父亲这样的老实人了，虽然叔叔在城里，婶子大小也是个主任，终究势单力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要放在乡村社会才能体验到，实质包含了一个权力与资本的量变与质变关系。就拿教育来说吧，学习好的能进入重点班，然后继续往上考；学习差的进入慢班，俗称渣子班（渣滓洞），毕业后只能务农打工。这种从中学开始的分流，实质很能体现出中国教育体系与史俱来的差序格局。哥哥学习好，入重点班，交往的同学也是全镇的精英，由此也水涨船高。精英包括读书和家庭地位，读书不好成绩差，进不了重点班，但家庭条件好有关系，可以托人设法进入重点班，而穷人家的或不懂这潜规则的，任由孩子被选择，最终被一步步末尾淘汰。学而优则仕则商，大概如此吧。复读也如此，那些八年九年的，其实大多在普通高中复读，而从没想到去城里，或者干脆去东北新疆等异地高考。近朱者赤，近水楼台先得月，远亲不如近邻，这个“近/远”、“赤/黑”真是奥妙无穷，常眼难以看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