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干燥的，只是已黄昏。

昏黄的底色以黑为主，街上、衚衕里、人家敞开的院门与照壁，莫不黑魆魆的。

比黑更黑的可能天空，可能心，最大可能为视像。

徜徉了一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来这儿看什么。原来这是杀猪厂，是采购站，是供销社，是老饭店，是镇上没人敢惹的丁家小疃。丁家男女都很无赖霸道，打架从来就是团队一起上。你飞机上挂鸡毛——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此来逡巡了。

没人出来。没人能看见。门都远古时代那样开着，大多悄然无人，寂然无声。想进去偷一把也无所谓，只可惜靠照壁地带，除了几个草篓子，除了木棍，再无其他。一个女人状的屁股，好像晃了一下，大概去西南角入厕而进了厨房间。做饭的味道，闻不到。黑暗也闻不到，连黑暗都没有味道了。

折身往回走，南口为东西大道，名字叫做邪风路。镇上某年落下一只凤凰，好好的抓着梧桐树枝，本想叫唤两声，却被打野鸡的误以为好鸟，凤凰气急败坏，边发作成一团邪风。从此镇就叫做邪风镇。东西主干道自然美其名曰邪风路。

而现在所走的这条东西道，则叫做血肠路，因为进出此地的猪牛羊鸡鸭，莫不踏上不归之地而从此变成各种肉骨皮杂碎血块子。

东长墙原来有录像厅的，后来自然关闭了。门开着，禁不住左手小孩一般边走边划墙，触动了那门一下，蓦然看到一个人在黑洞洞的屋子里刷牙，头顶深远的背景处，有一抹灯光。那人嘴里喊着牙刷，向着门外瞅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嘟囔了什么，也听不懂。我们不是同一种畜类。

路口拐角那一带是老饭店与极品供销社的房屋。昨晚，好像在老饭店里吃过饭，曲江和阑干两个人共同请客。记得曲江送回家的时候，好像把衣服和裤子存放在这里了，喝多了，喜欢裸体，大概为了便于第二天上路吧。动物也都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受死。

小曲和小阑二人还在店堂里，百无聊赖的样子。难道守候着衣服？值得吗？恍然想起裤兜里的钱包和证件来，便扑倒靠南墙的那张大桌子上一堆衣物中寻找，找到了淡白色的牛仔裤，摸一摸，硬硬的还在，掏出来，那熟悉的鼓囊状并非丢失，也未改变过。

扯了几句不咸不淡的人话鬼话屁话废话。胳膊上耷拉着裤子，呆滞的目光看着门外，门外走过经过路过晃过飞过跳过的虚无和实体。门外灰白花花的一方凝滞，门外是否黑咕隆咚的一团死寂呢。

老邓的脑袋忽然浮了出来，目光恰好形成对接。赶紧喊了一声大师，他堆起笑容，上了一层台阶并伸出一张温暖热乎的手来。互相抖动两下，跟撒尿似的。

时光开始流动了。这阴郁的白天何时降临的竟然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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