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坐在通往海参崴的火车上,忽然为铺天盖地的忧郁雾气所笼罩,仿若深秋。
先要经过法庭旁听席,那一排排的座椅,跟我们的城市栉次鳞比矗立的楼群并无二致;火车从其中一排经过,经过。有导游通过广播,向你介绍那车窗外大同小异的座椅,却给人听而不闻的感觉。驶出法庭座椅后,火车进入了一段沼泽地带,轨道似乎看不出来,车轮只能于近似独轮车辙痕的地带摸索着缓行。
视景的确忧郁起来了。
或许黄昏,深秋的黄昏,或许进入北地后,白昼短促,而湿气沉沉,以至于心境意境和梦境莫不混沌,难分彼此。总之,我觉得自己跟被运往屠场的牲畜差不多。
好不容易驶出沼泽地,又进入了枝叶疏疏的偌大萧林。此时,轨道才渐次清晰栩然起来。有三两扛着铁锹或其他工具的民工经过,面带暧昧而陌生的笑意,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及火车。
而我们,也的确懵懵怔怔地齐下了车,簇拥着走入一个市镇十字路口的劳力市场,并在这儿等着揽工者的出现。此地盛产蔬菜乃至粮食作物,每到秋收,总有地主需要一部分雇工帮忙收获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跟着瞎起哄,却未被相中。如此盲乱,最终被撂在了路口东北角那高台凸出的一家酒馆里。
一农妇用与我相近的口音劝导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你注定沦落在此,并穷途末路而自毙。那你领着我去干?我顺势谄媚道。她摇了摇包裹了头巾的脑袋,穿着水靴,挑着提篮子,下了台阶,往另一个路口走去。
——我是来看风景的。一旦这一意念重新浮现,才发现自己竟然鬼混掉了恁般单纯洁净的时光。忧郁也是,哪怕它是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