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希特的猪】
(2015-11-02 22:29:51)
——自从他死后，我也不住这了，你瞧，都被翻新改造成咖啡馆和快餐店了，她说。女人很胖，虽然裹了黑大衣、红格黑底围巾，也遮不住那粗壮浑圆的小腿和脖颈。我们走进小城主干道起，她就一一对我介绍，对每一幢房屋及其主人的前尘往事，莫不了如指掌。只可惜我对这些大同小异的新房子并不感兴趣。
我对水泥石子、瓷砖、塑钢门窗，有好感，但无识别能力。这种意兴阑珊的心态，最终也影响了我对布莱希特故居的好奇，毕竟鹤立鸡群似乎在这块土地上，并不存在一种维基它的土壤或传统。
我们走在梦一样的空间里，我们在梦中走马观花，最终所有的印象凝聚成一道山墙的弧影——它是绿的，就像一片裁剪好的荷叶。甚至我以为那不过一块人造草场的塑料制品的下脚料，用以遮风避雨。
元首这几天对我非常不满意，大概没干出成绩来，却又忙得屁滚尿流。事实也的确如此，很多时间都被我零碎宰割并消耗在了其它管道中，而于集体的躯体毫无助益。感觉到羞耻时，即得奋起直追，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创意——
办公大楼的背面，为一片黑乎乎的遍是煤渣和淤泥的空场，还有一排旷工曾住过的背靠山坡的棚屋。我想在这养猪，一者为食堂提供欲速则不达的肉食，一方面绝对生态环保，一方面超级创收，一方面万无一失能扩大品牌形象的影响力。没跟包括元首在内的任何人商量，布莱希特夫人带着我从小城郊区的养殖场里买了两头小猪，一头公的，一头母的。
都白色的，一副凶恶的嘴巴营造的表情，却不是野猪，而是一种新杂交品种，名字叫布莱希特。
现成的猪屋，现成的封闭式管理，……我乘坐电梯，直接穿过大楼地下停车场，就进入了猪屋背向山坡的后门。从后窗，即可观察到两头猪的日常生活。
问题是，很多时候我是下不去楼的，总有无穷无尽的事情等着去做。这也意味着喂食它们只能趁着元首及其下属开会时才行。那时，监控室是没人的。
仅仅想给元首一个惊喜，进而在业绩簿子上增添一笔平淡无奇的辉煌，犹如几岁的我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拉屎而后盖上，怀揣如此巨大的忐忑和膨胀的欣喜，岂不证明了“我”不过一个尚未完成镜像期的彼得·潘？
这世界最奇妙的事，大概一心二用了。宇宙及其时空秩序，乃至微观粒子，总会在脑袋中投下其进化的曲率。我忍不住要说的就是，那两头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自己走出了屋子，而且在围起来的圈栏内溜达开了。最可怕的那天，当我趁着上厕所俯瞰时，发现它们不仅咬断了一根根栏杆，嘎吱嘎吱地更吃了下去。
接下来。接下来，它们竟然一边交配，一边噘着嘴，拱起了大楼的基座。很快，一个大坑开始形成。照此下去，整幢大楼被它们吃掉也未尝不可。我预料到了这一天即将到来的时刻，也怀着爱与恐惧、黑暗相互交织的心情等待着，等待着……
一个黑影无声地朝着那坑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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