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块散发着笑声的彩色,隐约闪耀于榆树林里。清明时节雨纷纷,秋千架上荡影魂,可惜要去远方了。经过了榆树林,似是永别。十六岁的经过也是最古老的经过,只一次即恒在。自后再无经过,它只有消失。
它被消失。
一夜间消失,或夸张了,第二天,只有没入泥土中的树桩。再过几天,无数个坑,埋葬着虚无和茫然。神奇而漫长的栽植,经不过一次荒诞而疯狂的抢购。
我去寻找那棵树的时候,不记得那段时间。只为了祭奠被剖腹开膛的鸭子。鸭子并不存在,存在的是银锁将鸭子吊在树上并用铅笔刀将它剖腹开膛这句话。这句话又引发出了鸭子的主人即侏儒一家,去银锁家里讨还情理。银锁被暴打一顿,第二天就平安大吉了。
我去祭奠的与其是鸭子,毋宁说寻绎杀戮现场并获得一点刺激。刺激的诱引,源自我从来对鸡鸭猫狗下不了手,而银锁能。这种气魄,有一股令人悚然的魅惑性。
榆树林里静悄悄的。水滴答下来。树脂酝酿并悄然凝结。
软皮肉一样韧性。后来,我觉得像口香糖了。
初春的榆钱甜润肥美,都爱吃。一嘟噜一嘟噜的往嘴里填塞。
它是救命树么?槐花也是。
一种为了反馈韵味,一种为了滋养鼻孔,两种食物的历史,刻写于古旧斑驳的竹简。
小芸哭号的声音布满裂纹,可谓撕心裂肺。为什么不爱上学呢?我们都爱上学的,至少比在家好玩。
牛腚老师走到山墙根处,就蹑手蹑脚起来,然后来个突然袭击。有人替我们放哨的,蔽林间窥之。
树林处于学校和磨坊大院、大库房之间。
祖父把我叫到树林里,狠狠训斥了我一顿。我没气他的儿子,他儿子冷不丁抽了我一耳光。祖父要讨还公道还是让我吸取粗心大意的教训?可惜我不会说话。话走到嗓子眼,就不出声了。
话在心里大张旗鼓汹涌澎湃聒噪肥沃叽叽喳喳,一旦走到嗓子眼就虚弱无力。祖父改造不了我,只能加深我的罪恶感。
从此不爱到树林去玩耍了。
阴影自有游荡的所在,榆树林不是了,十岁起,即已与它诀别了。
十三岁我在林边长排草垛里,挖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洞。
就这样抵抗了匈奴人的侵扰。
雨水包裹着温柔的襁褓。你架不住一个摇曳自如的秋千,但可以制造一个自行晃悠的摇篮。
摇篮可以浮水,也可以存话。现在我成了那个活该溺死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