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遥《黑色伞》】
(2015-08-29 10:20:12)
标签：
上海文学
2005年8期
杨遥
黑色伞
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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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小说写得细腻，大致源自写作者的全身心投入。我相信《黑色伞》这个小说中，定然楔入了杨遥个人的记忆碎片。比如黑色匣子（录放机），比如遮雨用具——伞和蛇皮袋子，特别后者，明显带有时代印记。比如我们家好像在我20岁以前没用过雨伞，下雨天大都光头、披一件衣服、麻袋或塑料纸，等等。
用得起雨伞的家庭，似乎文明程度或生活水准要高于用蛇皮袋子的。
对比性细节，透过蔚仙儿这个小女孩的视界，一一呈现，却又显得中性，客观，以至于叙述者不动声色地退隐幕后，从此再也感触不到其干扰话语的声息，唯有结尾处钉子扎上脚掌的痛楚，才可以感受到写作者、叙述者与人物之间的共同感。
杨遥的叙事能力，已臻至化境了。
短篇小说总得有一个浓缩的核心主题，《黑色伞》在寻找母题下蕴藏着一个等待，等待父亲。至于蔚仙儿的父亲到底去了何方，小说并未言明，大致远方的远方，南方的南方。雨水从南方的远方而来，随着“南方”修伞人带来的新异信息，传播了诸多与父亲有关的外围谜题。
但杨遥绝不让小主人公走出那个镇子，去践行出门远行寻父的无望举措，而是通过布置诸多意象，令蔚仙儿围绕这些意象而辗转，来纾解那份焦灼的期待与不安。这是一种颇具荒诞色彩的延宕技术。
此时，“南方人”俨然成了一个父亲的转喻符码。
“南方人”衍生出诸多物质性和身体性动作，也成了召唤蔚仙儿的神秘意象。模仿“南方人”，寻找“南方人”，聆听“南方人”，学习“南方人”，这种难以言传的心声，使得小女孩不其然地成长起来，并完成了青春期少女才有的略带残酷的一门必修课。
是有点残酷。残酷的在于堵水管事件所致的人格受损。
更残酷的在于因隔膜所致的孤独。隔膜不在于沉默，而在于相互难以沟通。沟通敞露了能指，进而双方共同分享了统一语境下的所指义，由此生成你情我意。因为父亲不在场，因为孤儿寡母，缺少佑护，仅雨具上就处于某种下风，遑论在学校和镇上的地位了。他人不是地狱，但他人也未必爱的摇篮和美的乐土。寻找的与其是父亲，毋宁说飘萍吁求着爱之树的遮挡与呵护，它系于一种根性。流体也成了对这根性的变相借代。
流动的水，似乎暗示了时光流逝的影像，更隐含着某种难以把持的未来命运。堵住水管，与其为了节流，为了呼应“南方人”所携带的文明信息和生态观念，倒不如说它是对与父亲在一起的片暂温情的童年记忆挽留。由此蔚仙儿也必然付出流血的代价。
此时，破碎的伞，散架的伞，也成了“流散”的同义语。将其归拢，修补，缝合，犹如将难以阻遏的“流动现代性”时空得以固定一下，进而支撑起一爿宁谧的天空，并让那些流溢无序的雨水聚集起来，重绽出五颜六色的花朵。
由此，等待父亲，模仿南方人，寻找雨伞，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而言，三者面对着一个共同的难以填补的欲望镜像的沟壑。时间，流水，雨声，仅担当了主人公成长教育中的诗性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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