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式酒神意志:建筑、绘画、雕塑、文学与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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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式意志来自于北方巴洛克被压抑的部分。一种提升了的歇斯底里。
运动无尽地重复自身。垂直性质的强调间接地产生出无尽的象征,在装饰中,它直接由线条回归自身并被创造出来。
旋转的轮形、涡轮状或所谓的太阳圆盘,所有的构形都表达了剧烈的运动,而不是那种规范的无差别的几何星形、玫瑰花饰或类似的静态形状。运动是圆周形的,不是放射状的。一种运动不能被抑制或控制住。
它追求一种超越于现实之上的世界,超越于感官之上的世界。从自身出发并运用这种对生命本身感知的混乱,陶醉迷狂中,体味到了永恒的闪现。——沃林格与尼采的默契。
在同一处,叔本华向我们描述了一种巨大的惊骇,当人突然困惑地面临现象的某种认识模型,届时充足理由律在其任何一种形态里看来都碰到了例外,这种惊骇就抓住了他。在这惊骇之外,如果我们再补充上个体化原理崩溃之时从人的最内在基础即天性中升起的充满幸福的狂喜,我们就瞥见了酒神的本质,把它比拟为醉乃是最贴切的。或者由于所有原始人群和民族的颂诗里都说到的那种麻醉饮料的威力,或者在春日熠熠照临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酒神的激情就苏醒了,随着这激情的高涨,主观逐渐化入浑然忘我之境。还在德国的中世纪,受酒神的同一强力驱使,人们汇集成群,结成歌队,载歌载舞,巡游各地。在圣约翰节和圣维托斯节的歌舞者身上,我们重睹了古希腊酒神歌队及其在小亚细亚的前史,乃至于巴比伦及其纵欲的萨凯亚节。有一些人,由于缺乏体验或感官迟钝,自满自得于自己的健康,嘲讽地或怜悯地避开这些现象,犹如避开一种“民间病”。这些可怜虫当然料想不到,当酒神歌队的炽热生活在他们身边沸腾之时,他们的“健康”会怎样地惨如尸色,恍如幽灵。
在酒神的魔力之下,不但人与人重新团结了,而且疏远、敌对、被奴役的大自然也重新庆祝她同她的浪子人类和解的节日。大地自动地奉献它的贡品,危崖荒漠中的猛兽也驯良地前来。酒神的车辇满载着百卉花环,虎豹驾驭着这彩车行进。一个人若把贝多芬的《欢乐颂》化作一幅图画,并且让想像力继续凝想数百万人颤栗着倒在灰尘里的情景,他就差不多能体会到酒神状态了。此刻,奴隶也是自由人。此刻,贫困、专断或“无耻的时尚”在人与人之间树立的僵硬敌对的樊篱土崩瓦解了。此刻,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每个人感到自己同邻人团结、和解、款洽,甚至融为一体了。摩耶的面纱好像已被撕裂,只剩下碎片在神秘的太一之前瑟缩飘零。人轻歌曼舞,俨然是一更高共同体的成员,他陶然忘步忘言,飘飘然乘风飞飏。他的神态表明他着了魔。就像此刻野兽开口说话、大地流出牛奶和蜂蜜一样,超自然的奇迹也在人身上出现: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神,他如此欣喜若狂、居高临下地变幻,正如他梦见的众神的变幻一样。人不再是艺术家,而成了艺术品:整个大自然的艺术能力,以太一的极乐满足为鹄的,在这里透过醉的颤栗显示出来了。人,这最贵重的黏土,最珍贵的大理石,在这里被捏制和雕琢,而应和着酒神的宇宙艺术家的斧凿声,响起厄琉息斯秘仪上的呼喊:“苍生啊,你们肃然倒地了吗?宇宙啊,你感悟到那创造者了吗?”
希腊人深思熟虑,独能感受最细腻、最惨重的痛苦,他们用这歌队安慰自己。他们的大胆目光直视所谓世界史的可怕浩劫,直视大自然的残酷,陷于渴求佛教涅槃的危险之中。艺术拯救他们,生命则通过艺术拯救他们而自救。
酒神状态的迷狂,它对人生日常界限和规则的毁坏,其间,包含着一种恍惚的成分,个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淹没在其中了。这样,一条忘川隔开了日常的现实和酒神的现实。可是,一旦日常的现实重新进入意识,就会令人生厌;一种弃志禁欲的心情便油然而生。在这个意义上,酒神的人与哈姆雷特相像:两者都一度洞悉事物的本质,他们彻悟了,他们厌弃行动;由于他们的行动丝毫改变不了事物的永恒本质,他们就觉得,指望他们来重整分崩离析的世界,乃是可笑或可耻的。知识扼杀了行动,行动离不开幻想的蒙蔽——这才是哈姆雷特的教训,而决不是梦想家的那种廉价智慧,后者由于优柔寡断,不妨说由于可能性的过剩,才不能走向行动。不是优柔寡断,不!——是真知灼见,是对可怕真理的洞察,战胜了每一个驱使行动的动机,无论在哈姆雷特还是在酒神的人身上均是如此。此时此刻,任何安慰都无济于事,思慕之情已经越过了来世,越过了神灵,生存连同它在神灵身上或不死彼岸的辉煌返照都遭到了否定。一个人意识到他一度瞥见的真理,他就处处只看见存在的荒谬可怕,终于领悟了奥菲利亚命运的象征意义,懂得了林神西勒诺斯的智慧,他厌世了。
就在这里,在意志的这一最大危险之中,艺术作为救苦救难的仙子降临了。惟她能够把生存荒谬可怕的厌世思想转变为使人借以活下去的表象,这些表象就是崇高和滑稽,前者用艺术来制服可怕,后者用艺术来解脱对于荒谬的厌恶。酒神颂的萨提儿歌队是希腊艺术的救世之举;在这些酒神护送者的缓冲世界中,上述突发的激情宣泄殆尽。
魔变是一切戏剧艺术的前提。在这种魔变状态中,酒神的醉心者把自己看成萨提儿,而作为萨提儿他又看见了神,也就是说,他在他的变化中看到一个身外的新幻像,它是他的状况的日神式的完成。戏剧随着这一幻像而产生了。
根据这一认识,我们必须把希腊悲剧理解为不断重新向一个日神的形象世界迸发的酒神歌队。因此,用来衔接悲剧的合唱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是孕育全部所谓对白的母腹,也就是孕育全部舞台世界和本来意义上的戏剧的母腹。在接二连三的迸发中,悲剧的这个根源放射出戏剧的幻像。这种幻像绝对是梦境现象,因而具有史诗的本性;可是,另一方面,作为一种酒神状态的客观化,它不是在外观中的日神性质的解脱,相反是个人的解体及其同太初存在的合为一体。所以,戏剧是酒神认识和酒神作用的日神式的感性化,因而毕竟与史诗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按照我们的这种见解,希腊悲剧的歌队,处于酒神式兴奋中的全体群众的象征,就获得了充分的说明。倘若我们习惯于歌队在现代舞台上的作用,特别是习惯于歌剧歌队,因而完全不能明白希腊人的悲剧歌队比本来的“情节”更古老、更原始,甚至更重要,尽管这原是异常清楚的传统;倘若因为歌队只是由卑贱的仆役组成,一开始甚至只是由山羊类的萨提儿组成,我们便不能赞同它那传统的高度重要性和根源性;倘若舞台前的乐队对于我们始终是一个谜,--那么,现在我们却达到了这一认识:舞台和情节一开始不过被当做幻像,只有歌队是惟一的“现实”,它从自身制造出幻像,用舞蹈、声音、言词的全部象征手法来谈论幻像。歌队在幻觉中看见自己的主人和师傅酒神,因而永远是服役的歌队。它看见这位神灵怎样受苦和自我颂扬,因而它自己并不行动。在这个完全替神服役的岗位上,它毕竟是自然的最高表达即酒神表达,并因此像自然一样在亢奋中说出神谕和智慧的箴言。它既是难友,也是从世界的心灵里宣告真理的哲人。聪明而热情奔放的萨提儿,这个幻想的、似乎很不文雅的形象就这样产生了,他与酒神相比,既是“哑角”,是自然及其最强烈冲动的摹本,自然的象征,又是自然的智慧和艺术的宣告者,集音乐家、诗人、舞蹈家、巫师于一身。
酒神,这本来的舞台主角和幻像中心,按照上述观点和按照传统,在悲剧的最古老时期并非真的在场,而只是被想像为在场。也就是说,悲剧本来只是“合唱”,而不是“戏剧”。直到后来,才试图把这位神灵作为真人显现出来,使这一幻像及其灿烂的光环可以有目共睹。于是便开始有狭义的“戏剧”。现在,酒神颂歌队的任务是以酒神的方式使听众的情绪激动到这地步:当悲剧主角在台上出现时,他们看到的决非难看的戴面具的人物,而是仿佛从他们自己的迷狂中生出的幻像。我们不妨想像一下阿德墨托斯阿德墨托斯,希腊神话中阿尔戈英雄之一,其妻阿尔刻提斯以钟情丈夫著名,自愿代丈夫就死。英雄赫拉克勒斯为之感动,从死神手中夺回阿尔刻提斯,把她用面纱遮着送回阿德墨托斯面前。他日思暮想地深深怀念他那新亡的妻子阿尔刻提斯,竭精殚虑地揣摩着她的形象,这时候,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突然被带到他面前,体态和走路姿势都酷似他妻子;我们不妨想像一下他突然感到的颤抖着的不安,他的迅疾的估量,他的直觉的确信——那么,我们就会有一种近似的感觉了,酒神式激动起来的观众就是怀着这种感觉看见被呼唤到舞台上的那个他准备与之共患难的神灵的。他不由自主地把他心中魔幻般颤动的整个神灵形象移置到那个戴面具的演员身上,而简直把后者的实际消解在一种精神的非现实之中。这是日神的梦境,日常世界在其中变得模糊不清,一个比它更清晰、更容易理解、更动人心弦然而毕竟也更是幻影的新世界在不断变化中诞生,使我们耳目一新。因此,我们在悲剧中看到两种截然对立的风格:语言、情调、灵活性、说话的原动力,一方面进入酒神的合唱抒情,另一方面进入日神的舞台梦境,成为彼此完全不同的表达领域。酒神冲动在其中客观化自身的日神现象,不再是像歌队音乐那样的“一片永恒的海,一匹变幻着的织物,一个炽热的生命”,不再是使热情奔放的酒神仆人预感到神的降临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目睹的力量。现在,史诗的造型清楚明白地从舞台上向他显现。现在,酒神不再凭力量、而是像史诗英雄一样几乎用荷马的语言来说话了。
哥特式大教堂的华盖系统(细长的立柱支撑的穹顶看似华盖)。时间与哲学,一种危机中的艺术,遗失的中心。
哥特式不是诞生于政治真空中的,它是宗教、美学和政治动机的产物。它将朝圣者的目光,从物质提升到非物质。
光的特殊重要性,将物质中心产生的美犹如窗户和宝石折射的光辉,提升到精神领域,即上帝之光。神奇之光与圣洁的窗户。
18世纪,自然科学与启蒙运动,为欧洲奠定科学理性的世界观。因此,关于鬼的幻想世界的探索,成了迷信和无知,谈鬼说怪仅是一种助兴的谈资。
弗兰肯斯坦绝不是对历史、绘画和神话中的恐惧的沉思,它的魅力和力量在于它的预见性思考。它是对责任和现在被称为科学的知识体系的一种道德上的探索。
每当一位建筑家用希腊的规则审查一个哥特式结构,他只能发现畸形。哥特建筑运用自己的规则,用这些规则来审视它,会看到它跟希腊建筑一样有它的优点。
几乎一切类型的现代小说,本质上都来自巴洛克小说的不同因素。
哥特小说与感伤主义小说,墓园诗歌的出现,都是精神世界的曲折反映。
培根,洛克,休谟的哲学。最重要的是伯克《关于崇高与美的观念的根源的哲学探讨》,是一部关于哥特作品的理论专著。
哥特小说中的许多典型人物,魔鬼,恶棍英雄,流浪的犹太人,都可以在圣经中找到原型,比如撒旦和该隐。
莎士比亚的艺术想象:让鬼魂女巫上场,直接参与舞台表演,利用伊丽莎白时代人们普遍的迷信灌南,来帮助制造气氛,展开情节,刻画人物,并取得了惊人的戏剧效果。(王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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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历程》
这儿的路也非常狭窄,因此好基督徒感到格外困苦;因为在黑暗中,要避开那条沟,他就很容易掉进泥沼里去;要躲开泥沼,如果不十分小心,他又大有可能会摔进 沟里去。他这样继续向前走,我听见他痛苦地叹着气;因为除了上文所提到的危险以外,这儿的路一点也看不见,当他举起脚往前走的时候,他常常不知道下一步会 踏在什么东西上面。
我看见地狱的入口在山谷的中央,而且就在路旁边。我这可怎么办呢?基督徒想。熊熊的火焰和一股股的浓烟不时从里面喷出来,火花四射,还带着骇人的声音(这些东西不像前一会儿魔王那样,会怕基督徒的剑),他不得不收起他的剑, 换上另一种武器,那叫做随时适用的祷告8;于是我听得见他喊着,“耶和华啊,求你救我的灵魂9。”
有好一会儿工夫他这样往前走,可是火焰仍然朝着他伸出舌头;他还听见悲惨的声音和什么东西到处乱窜的声音,以致有时候他以为自己会给撕得粉碎,或者像街上 的泥泞那样给人家践踏在脚下。有好几英里路他一直看见这可怕的情景,一直听见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后来走到一个地方,他以为自己听见有一帮恶鬼朝他走 来,他站住了,考虑着怎样去对付他们。有时候他几乎想回头走;但是再一想,他也许已经在山谷里走了一半的路了。他又记起,他已经克服了许多危险,回头走可 能比往前去更危险;因此他决定勇往直前。可是那些恶鬼好像越来越近了。但是当他们几乎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力竭声嘶地喊道,“我要靠上帝的能力行走10;”于是他们都退去,不再走拢来了。
有一件事我不愿意遗漏掉:我注意到这会儿可怜的基督徒非常惊慌, 他竟然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我看到的是这样情形:正当他走到有火燃烧着的地狱入口的边上时,一个邪灵溜到他后面,轻轻地挨近他,低声地向他提出许多可恶的 亵渎神的话,他还以为那是从自己心里产生的念头呢。一想到自己竟然毁谤自己过去那么敬爱的上帝,这比任何一件他所遇到的事情都更使他烦恼;要是他办得到的 话,他决不肯那样做;可是他既没办法使耳朵不听见,又没有办法知道那些亵渎神的话是从哪儿来的。
基督徒在这种忧郁的心境中走了好一阵子以后,他觉得好像听见在他前面有一个人的声音说:“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11。”
然后他感到很愉快,这是由于下面的原因:——
第一,因为他从而知道,除他以外,还有敬畏上帝的人在这个山谷里。
第二,因为他发觉,虽然在黑暗和凄惨的环境中,上帝还跟他们在一起12。那么,他想,岂不是也跟我在一起吗?虽然由于这地方的种种阻碍,我看不见祂跟我在一起。
第三,因为他希望,要是能够追上他们,以后就有伴侣了。于是他继续走着,他喊叫在他面前走的人,但是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也以为在山谷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天亮了;基督徒就说,上帝“使死荫变为晨光13。”
天亮之后,他回过头去看,并不是想回去,而是要在白天中看一看他在黑暗里所经历的艰险,因此他更清楚地看到一边的沟和另一边的泥沼,同时也看见它们之间的 道路是多么狭窄;他这会儿还瞧见地狱里的小鬼、妖怪和恶龙,不过它们都离开他很远了;因为天亮以后,它们不再走近他,可是他看到了它们,就像《圣经》上记 载的,“他将深奥的事从黑暗中彰显,使死荫显为光明14。”
基督徒由于自己在寂寞的旅途中从种种的危险里被救了出来,内心深深地受到了感动;虽然他过去很怕那些危险,但是这会儿他对它们看得更清楚了,因为白天使它 们显得更触目。这时候,太阳正在上升,这对基督徒说来又是一个恩赐;因为你会注意到,虽然死荫谷的前一半路很危险,可是他还得走的那后一半路更危险, 比他已经走过的路危险得多了; 因为从他现在站的地方一直到山谷的尽头,沿途到处布满了陷阱、圈套、机关和罗网,就是陷坑、深穴和突然下倾的路面,要是这会儿天色也像他走前一半路时那样 黑的话,即使说他有一千个灵魂,一个也不会留下,也不能算是夸张;不过就像我说过的,这会儿太阳正在上升。于是他说:“他的灯照在我头上,我借他的光行过 黑暗15。”
于是他在白天里走到山谷的尽头。这时候我在梦里看见那儿有血迹、骨头、尸灰和残尸断骸,这些都是以前走过这条路的天路旅客的尸体;我正在默想这是什么缘 故,我看见前面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洞穴,古时候有两个巨人住在那儿:一个叫教皇,另一个叫邪教徒,他们借着自己的权势,横施暴虐,好些人被残酷地处死, 横在那儿的,就是那些人的骸骨、血迹和灰尘等。但是基督徒走过这地方没有遇到危险;我对这一点弄不大懂;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邪教徒早已死了;至于教皇呢,虽 然他还活着,但是由于已经上了年纪, 又由于他年轻时跟人家有过不少猛烈的大小冲突, 现在变得衰老不堪,骨节都硬了,只能坐在洞口,露出牙齿对过往的天路旅客笑着,一边啃着自己的指甲,因为他没有能力伤害他们了。
我看见基督徒只顾走着路;可是一看见坐在洞口的老头儿,他不知道该怎么想好,尤其是因为那老头儿,虽然不能走近他,却对他说,要等到你们更多的人给烧死以后,你才会改过。但是基督徒不答腔,而且拿定主意不开口;因此就这样走过去了,也没有受到伤害。然后基督徒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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