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亲用镰刀劈死的哥哥，太能叫唤了。叫唤的家雀没肉吃，哥哥吃东西也要叫唤，的确又很瘦。瘦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以至于父亲和母亲常遭到外人的指责——大致是虐待孩子，光顾自己吃好喝好，孩子却嗷嗷待哺。

哥哥是个脑残。一个与众不同的脑残，在于他瘦小，却不是侏儒，更不是脸脖子身子一般粗的能吃能玩能笑能打闹的周周圆圆，而在于他的肠胃系统少了一根弦，即哥哥吃多少东西，都会直接排泄出来，这也导致他终年穿不了衣服，而只能光腚。

他有很多名字，一个叫张光腚，一个叫张开腿，一个叫张大嘴，一个叫张没屁眼，一个叫张臭臭，一个叫张口兽，……总之，都与我们的姓氏“张/关”有关。

——我他妈打不死你就不姓张了！父亲只能对母亲关氏下手。关氏则朝着张关哥哥下手。哥哥朝着小鸡小猫下手。小鸡小猫朝着屎尿下手。屎尿无处下手，只能粘在你的头上，身上，屁股上，鞋子上，乃至浇筑到梦乡，顺着鼻孔世界，建立了一个超级王国。这王国的幽灵之主，就叫疯狂的拳头。

他们在割麦子。他们人手一把镰刀，在割麦子。

他们四个人撅着屁股（还有我弟弟张羽），在割麦子。哥哥张关则站着，挥着一把镰刀，在砍麦子。除了死人，所有两条腿的都要割麦子，否则你吃什么啊——你们这些张口兽，母亲的咒语，一次次飘刮上我所处的树梢，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弄得我差点坠落到河塘中。

哥哥一直躲在别人麦地里砍麦子，直到父亲发现，邻家的麦子已成了一个麦田怪圈，导致太阳变成了一个飞碟，即将停靠在此，从而将周遭的人和物，统统吸入它庞大的舱内，并投放入炼丹炉中，焚化成七彩人丹丸。

父亲一镰刀扫到了哥哥的脖子，继而绚烂的焰火爆发了。你知道，在我们这里，每年种麦子和收麦子时，都要杀生的，用以保佑收成良好。昨天晚上，族长到我家来跟父亲商量，是否将圈里三个月大的猪贡献出来，作为明天割麦子前的祭献，却遭到了母亲的断然拒绝。族长灰溜溜地走了，父亲也沮丧地喝起了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