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万丈高楼平地起

摩托车后的女孩好妖娆，我们都想上她，可惜她抱着的男孩好伟岸，所以只好上骆驼。

骑骆驼不犯法，他们巴不得男女老少鸡鸭狗猫这样呢。这骆驼是他们照相用的活体道具，用来招徕顾客的。

那是一头什么鸟骆驼呢？半只鸵鸟和三分之二只脱毛老骡子的二合一罢了。但它的确是一头骆驼，我们从课本里撕下来的沙漠之舟，从饕餮飨宴中偷出来的一坨熊掌驼峰，从大漠风尘日色昏中挖出来的老骷髅，从虎妞大奶子头上挣下来的可爱而羞涩的祥子。

男孩决定要跟女孩结婚了，问题是结不起，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憨厚的大个头和一条憋屈的小鸡巴。——女孩看中了他哪点呢？不得而知。女孩爱摆弄相机，爱玩自拍，也爱读余秋雨三毛青楼恨之类的经典文学名著。他们什么都没有，除了门前大桥下，驿外断桥边。

实事求是的不是家长，是阅历。女孩爸爸是教师，而且体育教师，同样身高马大，粗犷细致。他也欣赏小伙的善良，至于善良能不能当饭吃，他考虑不过来。他骨子里才真传统呢。什么叫传统？那就是男女搭配，生活不累；儿女情长，管他地陷山崩。盖个房子吧，未来的开明老丈人如此说。于是小两口决定盖房子了。

啥都没有，又不是盖空中楼阁。方法无所谓，态度要虔诚，男孩决定要万丈高楼平地起了，女孩全力贤内助。问题是平地起的那块地都买不起，于是二人决定就地取材，从女孩的照相机着手，也算无本经营吧。

此时属于大哥大和传呼机时代，那个叫“手机”的词，还不知在什么人脑子里转悠呢。地道的侠侣，骑着不花钱就有的自行车，极浪漫地叮铃在乡间大道上，男孩车上挂一个“照相”牌子，胸前挂一个从换方便面的商贩那里捡来的电喇叭，走到一个村子，支起车子，然后开始挂牌吹喇叭。喇叭声小腔儿大，却没人来，毕竟你不是换大米的，卖方便面的，收破烂的，甚至连拾狗屎的老头都不如。时代不同了，要在七八十年代，还能红遍村乐翻天，在20世纪末的枯废寥落村庄里，他们看到的狗都没有几条，更多的则是黑乎乎的烧尽的草垛，乃至被熏黑的墙壁。所有的村庄都乱七八糟，每天晚上红火连天，至于杀人或抢劫，更是连篇累牍。

他们亟需一个创意。琢磨了半天，发现女孩就是一个创意之源，因为她就是那个老套故事的主题。

——我像山口百惠吗？

——嗯，太像了。

于是电喇叭开始“与山口百惠合影留念啦”。

——我像张曼玉还是林青霞？

——额，……都像。还是有点像孟庭苇。

于是电喇叭变成了“你看你看孟庭苇的脸偷偷在改变”。

——我像赵薇还是像章子怡？

——赵薇眼珠子太大，走神；你像章子怡。

——（电喇叭）：张、张艺谋带着章子怡一起与大家合影啦！

买卖真好啊。你最好到中小学里去看看，看看他们的笔记本、相册、毕业留念册乃至情书中内嵌的千姿百态的小照吧，以至于老师们天天三令五申严禁追星尤其的特别要格外注意的是不能与明星合影那样导致茶饭不思想入非非最终影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