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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尼埃尔·阿拉斯的书】

(2015-03-24 12:23:27)
标签:

艺术史

绘画

【达尼埃尔·阿拉斯的书】

【达尼埃尔·阿拉斯的书】

【达尼埃尔·阿拉斯的书】

对米歇尔·福柯不无悖论的赞誉——从《宫娥》谈起

              选自达尼埃尔·阿拉斯《绘画史事》,孙凯译

  我想,“错时论”应该尽力避免,但同时也要意识到,它是避免不了的。上文所
述的三个时代混杂在一起,已将“错时论”铭刻在作品之中。消灭是不可能的,我们
只能纠正它,进而挖掘它。

  用什么方法呢?博览群书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图像学、资助人、技术史等外在于作
品本身的要素,从而对作品的创作环境作出历史的定位。这是一种方法,它的研究工
具正日见精良。有时候人们会搞错,弄出一套“差”的图像学——而那正说明存在着
“好”的图像学。我很喜欢这个学科,尽管我并不否认,图像学只能“拼读”作品,
却永远不能“解读”它。有一点还是要承认,如果没有图像学,我们会在一些要素上
出现偏差,而这些要素对理解画作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比如说,如果把《天神报喜》
当成《圣母往见》,或与《阿尔科尔桥上的拿破仑》等同视之,那么,你想理解莱奥
纳多·达·芬奇的《天神报喜》是绝对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怎样才能纠正“错时论”呢?我想,并不存在万无一失的方法。我想
引述保罗·韦纳[保罗·韦纳(Paul Veyne):法国历史学家,罗马史是他的主要研
究方向]在《如何撰写历史》中用到的一个词,那就是“熟悉”:熟悉一个时代的文
化,熟悉当时的社会实践,熟悉什么是可能的、什么看起来是真的……这并不是说熟
悉之后就能了解真实,而是说:一读再读,不断观摩,阅览各种不同的书籍,就算不
能抓住15世纪或16世纪的精神状态,也能对当时人们习惯在作品中见到什么、想到什
么,有一个更为熟稔的把握。和保罗·韦纳一样,我认为,“错时论”是我们和作品
的关系中不可或缺的构成要素,而“熟悉”则是“错时论”最好的解药之一。

  存在于历史学家和其研究对象关系中的“错时论”,我们应该尽力避免、纠正;
同时,尤其注意,得去“挖掘”它。对很多持传统艺术史观念的历史学家来说,这是
个充满悖论的立场:作为21世纪初的历史学家,面对一件16世纪初期或末期的艺术作
品,我要挖掘其中的“错时论”。这种“错时论”既定于我与物的关系当中——而无
论它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可导致某些理论或历史上的结论;这些结论极有价
值,甚至可能带来累累的硕果。

    我来举一个著名的例子,即委拉斯凯兹的《宫娥》,以及米歇尔·福柯的著名文
章——后者是1966年的精要之作《词与物》一书的序言。大家知道,这本书是一门知
识考古学:认知素和文艺复兴,然后过渡到古典时代,然后是古典主义的再现,还有
伴随于一切再现的“我思”……就委拉斯凯兹的《宫娥》而言,米歇尔·福柯在作了
一番精彩的分析后,将这幅画称为“古典再现之再现”。这篇名文是一部精彩的奠基
之作,大家就算20年前读过,也应该找出来一读再读。它不啻为智慧的典范,充分展
示了写作的优雅和描述的艺术。同时,从历史角度讲,这篇文章又是“错时的”。

    这幅画不可能像米歇尔·福柯所写的那样被理解,或者说,在委拉斯凯兹创作这
幅画的时候,不可能有类似的思想。理由很简单:福柯的体系完全建立在那面“镜子”
上——我回忆一下吧——镜子位于《宫娥》的深处,它反射出国王和王后的形象,
而我们假定,画家正在为这两人绘制肖像。我们记得,在《官娥》的画里,委拉斯凯
兹面对画板,看着我们,他的右侧(从我们这方看是左侧)是一块画布的背面,这幅
画的尺寸和我们正在看的画差不多。整个大厅被右侧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照亮,画里有
一个小公主,还有一群女随从——《宫娥》的题目也就由此而来。后景的墙壁上挂着
几幅看不清楚的油画,而接近画中央的位置,却有一面镜子,反射出西班牙国王和王
后的形象。我们假定委拉斯凯兹正在为他们画像。福柯对这幅画的诠释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我们必须假装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谁。不过,从历史的角度讲,这是绝对不可
能的,因为这幅画就是应西班牙国王的要求而画的,后者想把这幅画挂在他私人的办
公室里。我无法想象,西班牙国王可以假装不知道画面深处镜子里的人就是他自己。
我觉得,福柯做的事情非常有趣,因为《宫娥》在他那里被“民主化”了。他看《宫
娥》,就跟看挂在美术博物馆里的没什么区别。当然,我可以假装认为,镜子里的人
就是我这个“观者”。但事实不是这样!这是“夏季办公室”中的国王,国王是这幅
画唯一的观者。国王在画面深处的镜子里被画了出来,他也是这幅画的“接受者”。
因此,假装不知道镜子里的人是谁,这从历史上讲是说不通的。

  不过,将《宫娥》民主化、博物馆化,这样的“错时论”却是成果卓著的,福柯
自己的文章不用讲了,它更引发了一场关于《宫娥》的无休止的理论争辩——福柯将
一架理论机器开动起来,所有想搞绘画理论的人都不得不在某一时刻对《宫娥》加以
关注。他还激发了一场关于《宫娥》透视法观念的辩论:画家在哪里,观众在哪里……
关于这个题目的文章已经多得成堆了。尤其重要的是,福柯的文章迫使传统的艺术史
家也不得不去关注《宫娥》。为了摆脱米歇尔·福柯精彩却带有史实性错误的诠释,
他们必须去做大量的文献性工作,来理解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样才能回应福柯
这篇如此有分量的文章呢?只能通过对资料与文献的研究,去再现该作品创作时的文
化与社会习俗!这就是福柯的错时论所产生的一个奇效,它不仅体现在理论层面上,
也体现在有关《宫娥》的历史研究中。

  该文的另一个有趣之处是:这个“错时论”并不完全是由主观武断导致的。《宫
娥》里当然有陷饼,但这个陷阱甚至不是委拉斯凯兹自己设计的。这里可以对我深爱
的于贝尔·达弥施的名言作番发挥:“绘画不仅会展示,它也会思考。”我们今天看
到的“宫娥”,正是在独立思考着,这种思考和委拉斯凯兹绘画时的初衷没有任何关
系。有件福柯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事,在最近一次修复《宫娥》的时候,大家才发
现,我们今天看到的《宫娥》其实是两幅画叠加而成的。透过X光分析我们看到,第
一版的画面中并没有正在作画的画家,有的只是镜子、大红窗帘,还有一个青年男子
正在把一根似乎是指挥棒的东西交给小公主,而这时的小公主正处于画面的正中心。
很明显,这是一幅“王朝接替画”。画中有小公主,她是王位的继承人;画面深处有
一面镜子,映射出国王与王后的形象,他们是王室谱系中的奠基人。这种构图非常聪
明地反映了王朝接替画的原则。不过,几年后,另一个继承人出生了,他就是普罗斯
佩罗(Prospero),这样,王位自然就转向了这个男继承人,而不再属于女继承人。
前一版的王朝接替画失去了价值,这时,委拉斯凯兹在国王的要求下,修改了左侧画
面(从我们的方向看的左侧),去掉递交指挥棒的小男孩,添上了自己的形象——画
家似乎正在画位于画面景深处的国王和王后。镜子的功能似变未变——王与后依然是
画中的神秘人物,是绝对的主体,好像是路易·马兰说的吧,他们的存在既是一切再
现的起源,同时又在再现中无可确认。

  与委拉斯凯兹想表现的相反,王与后从未在任何一个画面中同时出现过。档案管
理员和历史学家苦苦寻觅却一无所获。所有的夫妇像都是分别悬挂的两幅画。开始并
没有正在画国王和王后的委拉斯凯兹。他把自己的形象添加上去,其实是在委意奉承:
在第二个版本中,他正在为国王和王后作画,小公主却在这个时候跑了进来——这
是《宫娥》希望人们想到的轶事。然而,在第一版(王朝接替画版本)中,画面深处
的镜子有着十分明确的功能,但从那时起,这面镜子的功能一直在变,变成了曲意奉
承的轶事画,同时,也保留了体现王室谱系的功能。这样,这幅画就变得十分棘手,
因为作为居中的物件,镜子的功能似变未变。福柯的分析从历史的角度看是错的,但
如果我们深挖这幅画的历史,却又非常合情合理。福柯并不了解这幅画的历史细节,
却指出了在我看来《宫娥》中的最大陷阱:委拉斯凯兹并不遵守阿尔贝蒂在15世纪确
立的古典绘画基本法则,也就是说,画家只与所见的事物发生关系。17世纪的普桑也
说,他再现的是阳光下所见的事物。在最初的王朝接替画中,委拉斯凯兹画了国王和
王后,而在第二版中,王与后却成了再现情景中被假设主体,委拉斯凯玆也因此把画
面结构弄得不可收拾。国王和王后不可能在那里,除非作一个无关紧要的模特被人画。
可惜啊,西班牙宫廷中从未有国王和王后为画画摆过姿势!可惜啊,国王和王后从
未在同一个画面里出现过!这幅画本身就是一个无解之谜。

  多亏了福柯,我们才能就这幅画如此提问。显然,用17世纪的画支持20世纪哲学
家的学说,这是件很危险的事:哲学家搞错了,却错得不无道理。这个错误可能是迷
人的、灿烂的、有趣的,同时也是主观的、危险的,什么都可以得到证明,只要说得
巧妙就行了。历史学家不可避免地会有所反击。在这方面,我无意让历史屈就于错时
论;不过,不时地这样做还是必要的,因为艺术的历史就是这样书写的——我说的是
艺术家们自己写的艺术史。一看到前人的作品,艺术家们就会把艺术史的分类放在一
边:他们会把每件作品纳入自己的体系,就像福柯对《宫娥》所做的那样。在本质上,
福柯表现得像个艺术家,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他是个艺术化的哲学家。作品在历
史中如何前仆后继地存在——书写这种历史的人,不是历史学家,而是艺术家。他们
审视过去的作品,然后按照自己的个人意愿、自己的探询把它们纳入自己的体系。在
历史的书写中引入有节制的错时论,例如从福柯写到《宫娥》,或从马奈(Manet)
写到提香,以此分析《乌比诺的维纳斯》如何成就了《奥林匹亚》——这是一扇让人
激动的大门,它通向艺术史,通向何为“大写的历史”的思考。因为大写的历史不会
脱离叙述历史的人而单独存在。

  据我所知,德语中Geschichte和Historie是有区别的,前者指“叙述”,后者指
前后相继的事实。“错时论”存在于Geschichte之中,因为它是对过去事实的叙述;
同时,在艺术史方面,它也存在于Historie之中,因为艺术家经常会让过去的作品屈
从于自己的目的。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做他们觉得有利的事情。正因为这样,我十
分欣赏上文已经引用过的于贝尔·达弥施。他还说:“绘画有其所以为绘画的分量。”

  绘画是在特定条件、特定时间里产生的历史产品,但绘画的意义却可能超越它问
世之初的历史条件,超越它的原始含义。比如说,大家注意一下,一张内容是18世纪
音乐的唱片,封套上经常是16世纪的画。这种时间上的错位曾经让我很惊讶,于是就
试图去解释它。绘画的内容无法概念化,也无法用文字表达,它只是想把看到的东西
再现出来,只是一种模仿;但是,通过再现看到的东西,绘画可以在时代观念以外另
辟蹊径。绘画不一定要再现所在时代的观念;它当然可以那样做,但既然未被文字定
型,它就大可在被时代概念化的事物以外,体现点其他什么。

  我只举一个例子,这个例子我们已经讨论过,那就是“透视法”和“没影点”的
问题。“没影点”就是会聚线相交的地方。我们知道,“没影点”是无限远的,因为
平行线只有在无限远的地方才能相交。按照这个观点,透视法向我们展示了“无限”。
是的,它的确向我们展示了“无限”,然而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无限”的概念是
不可想象的。当时有几个人认为,宇宙是无限的,但在当时,这个观念可并不流行,
用透视法作画的画家一定不了解,连透视法理论的创始者阿尔贝蒂对此都一无所知。
怎么会这样呢?绘画向我们生动地展现出了“无限”——那是会聚线在没影点上的相
交之处,而在透视法作为一种再现技术问世的时代,“无限”又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概
念!画家们也好,阿尔贝蒂也好,甚至关于无定限的世界的大理论家尼古拉·德·库
萨都对动态的“无限”概念一无所知,而绘画却用特有的非概念手段把“无限”表现
出来了,并对这个概念有所思考。对于它所处的时代来说,绘画成了一种“错时论”
的东西。确定会聚线在无限远处汇集,但在15世纪,无法被当时的社会理解。因此,
相对于它所处时代,绘画是“错时论”的。它不满足于表现,它还要思考,借助的
不是概念,而是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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