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带我吃面的情景,始终萦绕着油汤面条的味道。他极为体面地将肉丝跳给我吃,而后才吃面。吃完面后,又把汤一口不剩地喝完,而后慢条斯理地擦净胡须。这套动作有条不紊,多少年来始终如此。
老饭店里的桌子和凳子,浸泡在陈年的味道中,这些播撒幽暗光泽的味道,忧伤得让人口水直流。无数次经过那里,总想找到祖父端坐的身影,总想重塑一个小小的口味极刁的自己。可惜,一切皆是惘然。
黏糊糊的记忆之舌,凝固在那唯一的一段场景中,其它的被排斥于盲区和忘乡之中,你只能将这个“一”无限修饰,无限放大,无限美化,无限重温,——无限永远像一条狗一样,耽溺于那根杳然不再的骨头中,念念不忘,耿耿于怀,却又徒然。
镇子永远保持着那副表情,不如偏安于西南一域的我的村庄更为变幻莫测。
它美极了,因为这美聚集了心灵中所能积淀的任何情愫,却又仅从爱和恨两个向度上,得以表征。悲哀的在于,即便这单薄孱弱的爱与恨,而今也失去了所指的对象物,以至于成了空心荒芜的无聊叹惋。无聊的叹惋,无所维系,即意味着百无聊赖。无所聊赖,因为失去了凭依,即意味着情愫成为了一座芜城。
心,沦亡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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