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饭店的味道确实老道。老道的味道什么样呢？好闻。怎么好闻呢？没人具体描述过。旧书有旧书的味道，原木有原木的味道，好酒有好酒的味道。老饭店这一空间，凝聚了全世界的味道，好味道。老饭店的味道发黄的，黄澄澄的黄，金子的黄，苞米茬子的黄，小米粥的黄，毛茸茸鸡雏的黄，但不是老黄瓜的黄。老饭店的味道是蓝的，飘忽不定的蓝，沁人心脾的蓝，令人忧伤的蓝，使你卖不动腿而灵魂被吸进去的蓝，高蓝的蓝，深蓝的蓝。老饭店的味道是红的，火红的红，红牡丹的红，月季花的红，荷花的红，肉的红，辣椒的红，红头洋葱的红。餍足的红，饱满的红，炽烈的红，酥痒的红，喜庆的红。

每一张方桌，铭刻着具体而微却又浩渺无垠的味道。你用手摸一下，那味道就渗透到了掌纹中，而后顺着血管和神经末梢，进入了记忆。体味之意，就是你用身体去品味，去咂摸。你用手去触摸其包孕丰富的质地，味道的质地，比丝绸还要柔滑细腻。味道有抽象而斑斓的轮廓。它分布在桌子的各种零部件中。桌子成了一个象形人。它有面部，它有侧影，它有底部，它有四个角，有四条腿，有脚。它动了起来，吸引了更多的味道，跟在它身后，最终拥聚在你的脑海中，安家落户了。

凳子，围绕着桌子分布。四条凳子，长条凳子。它是桌子之家的家属。桌子娶了凳子，凳子生下凳子，凳子成为桌子之妻，也是其子。凳子承载屁股，而桌子则冠冕堂皇地招待各种人的上半身与双手。